宣华国的平安城是个富贵地儿,毕竟属于帝都,有皇城镇地,龙命镇威,任是谁也不敢在天下脚下肆意闹事。
一个面目俊俏的小少年正坐在离东街口不远处的茶棚里,看上去有十二三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浅蓝的锦袍,右手摇着一把玉骨折扇,看上去便是一副涵养极好的模样,偏偏那副姿态又极尽风流,让不少经过的少女为之侧目。
东街,顾名思义便是在平安城的东边地界,属于闹市地段,许多小商贩都在此贩卖一些来自外族地域的稀罕玩意儿,以及各种吃食。
小少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东街口处,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些僵硬,看得身边的小童就是一副冷汗直冒,“二公子,你看这都快日上三竿了,不仅没见司公子的影子,连唐老翁都没看见,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这位二公子是谢太尉府上的小公子谢玉礼,他已经从天未亮便在此处等着,等了有两个时辰还不见司乐的影子,不由得堆了一肚子的闷气。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昨儿那家伙从我这里抢了的那面玉珊瑚屏风,我非得让他吐出来不可!”
小童不由得又是一阵冷汗,那扇屏风分明是二公子打赌输给的司公子,这回偏生说人抢了他的,果真是蛮横。
谢玉礼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谁都知道当朝右丞相府的二公子司乐最为嗜吃,每日清晨总要去东街口寻一位姓唐的老翁买糖葫芦吃,那位老翁本不姓唐,而是姓李,已经年过半百,却做得一手好吃的糖葫芦,因此被人们戏称为唐老翁。
谢玉礼看了看天色,还早,又让小童重沏一壶茶,打算慢慢等着,虽然不清楚为何不见唐老翁的身影,但他相信只要在此处守着,司乐一定会出现。
同一时刻,平安城外一条通往三里之外大丰村的小道上,一高一矮的两个少年正慢悠悠地行走着,两人皆是容貌俊俏,只是高的那个面无表情,而矮的那个生得更为稚嫩些,五官精巧细致,一双杏眼泛着狡黠的光芒,看上去极有灵气,还有些狡猾。
他们正是让谢玉礼等了两个时辰的元凶,相府小公子司乐和他的贴身护卫金斗。
“唐老翁没去城里,也不在家,金斗,你确定问清楚了?他们真的不知道他的去向吗?”司乐神色悠然地往平安城走,一边走还踢着地上的碎石子,他身上的衣袍是用缥色锦缎制成,衣边角还用浅色丝线绣了几株白竹,看上去很是精致与高雅。
金斗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公子莫要忘了今日是清明,普天祭祖,若是被夫人发现你偷溜出来,定少不了一顿好打。”
听到这句话,司乐的悠然神色瞬间定住,“少泼凉水!比起拜祭那些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老祖宗,还不如先救救还活着的人。”
“公子要救谁?”金斗疑惑。
司乐顿了一下,突然笑开,那眉眼含笑,唇红齿白的模样像极了精雕细琢的瓷娃娃,“自然是救我!若是吃不到糖葫芦,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若是能寻到唐老翁的配方,我也不用麻烦地时时出府寻他买。”
金斗沉默了一会儿,道:“公子若真想吃,抓了那老翁来府上便是,反正公子素日里也常挂着丞相府的名头在外横行霸道。”
司乐轻哼了一声,“啥横行霸道!不要把谢玉礼那群小孩儿跟本公子作一堆比较!那群纨绔子弟!”
金斗沉默,若他们是纨绔子弟,那自家公子常年与他们戏弄打架,可不就是物以类聚?
司乐见他没有应话,以为他默认了,甚是满意地笑了,随手在路边折了一根野草叼在嘴里,姿态悠闲,只是那双狡黠的眼里却突然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他寻唐老翁的真实目的并不是冲着配方去的,而是救他一命,毕竟他昨日曾经亲眼看到了唐老翁眉间的那抹青黑煞气,乃大凶之兆。
人皆有运,旦夕福祸,都是各自的气数,气之流转,进而成运,而运之凝聚,便是在人的眉心之处,俗称气运。
因人每时每刻的气数不同,眉心之色也跟着变幻,吉为黄,煞为青,而他的眼睛正是能够看见气运的通运之眼,所谓通运,便是打通平凡肉眼与气运的联系,这双异能之眼从他出生便一直跟着,一直到他穿越到这个时空。
她本是生活在现代的一名生意人,不知怎么睡了一觉,竟模模糊糊地听到了有人在哭,一睁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身边有一个美艳夫人泪眼婆娑地看着她,那一瞬间她是懵逼的。
一直到发现自己缩小的身体和镜子里那张稚嫩的童颜,她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这个身体只有六岁的年纪,是宣华国右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名叫司玥,与她在现代的名字一模一样。
身为相府千金,本该是富贵荣华一身宠,谁能料到这个司玥一出生竟是痴傻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子有问题的缘故,亲生爹娘并不怎么疼爱她,反而是处处疏远,可怜司玥一出生便被丢在相府的一个偏僻别院里由乳娘照看,只有大哥司辰时常会来看看她。
在六岁那年,她突然被娘亲身边的贴身婢女带到后院的一个小池边,对着池子推了下去,死命挣扎着没了气,等到被大哥救上来时,再睁眼,便是穿越而来占了这个身体的司乐,原主的娘亲站在她床边,被爹爹搂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自那次之后,原主的爹娘突然对她好了起来,只对六岁之前的事情半点不提,司玥不知是该为自己开心,还是为原主感到难过。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亲娘要害原主的性命,但装作没事人一般与他们相处总归是有利无害,只是心里还是会多几分戒备。
唯一让她真正感到开心的是她在现代所拥有的通运之眼也跟着穿越过来了。
虽然在这个相府没有绿茶婊妹妹和白莲花姐姐,但是她的身份毕竟尊贵,宣华国的政局复杂,她的爹爹司毅作为右丞相,平日里为人正直,素来得罪了不少权贵,想拿她来暗中威胁右相的人数不胜数。
再加上害怕亲娘又莫名其妙地害她一次,通运之眼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不仅让她躲过了不少的祸事,更是作为相府二公子的身份,一跃成为了平安城里最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一枚。
今日正好趁着祭祖之日无人注意,她偷偷地溜出来想要救人,却是意外地扑了空,唐老翁的家就在大丰村,家里没有亲人,只有他一人独居,他消失得这样悄无声息,连走邻右舍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空中有日头高挂,两边皆是野草繁茂,四面无风,很是寂静,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诡异的风声,轻啸着由远及近,速度极快,竟是顷刻间便来到了眼前。
两人皆是一惊,金斗反应极快地上前挡在了司玥的面前,司玥则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抬眸望去,这一看便被一道紫色的身影给晃了神。
这人......长得真好看。
一头乌黑的长发微拢一束在脑后,似是一副慵懒之态,但那双黑眸却是极其深邃,像是霜雪之夜的月光泛着清冷的光华。
他身穿淡紫色的锦缎衣袍,锻面起伏间竟隐有光华浮动,柔顺而又光泽,像极了清塘月色的波光粼粼,下袍处还有绣着金色的莲花,端是一幅寒潭浮莲开,清风悬月凉之景。
从宽松的袍角向上,衣领紧紧地扣至颈间,掩住了弧线优美的修长脖颈,竟是平添了几分禁欲的味道,再往上便是微微抬起的下巴,还有那如画精致的眉眼,清冷中带着几分狂傲,浑身尽显一股华贵之气,让人不由得便生出几分自卑感来。
司玥却是丝毫不惧他的气势一般快速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张狂且肆无忌惮。
“如此的极品美人,俊俏公子,竟是丝毫不输给思春院里的头牌小倌儿。”司玥摸着下巴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放肆的目光继续在对方身上流连,只是在掠过公子眉目的瞬间却忽然定住了视线。
他的眉心......有个青色的光点。
金斗本是十分戒备地看着来人,听见司玥的话,不禁抽搐了一下嘴角。
紫袍少年许是从没有被人这般赤裸裸地打量,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你们是什么人?”
司玥眨着眼,轻轻一笑:“那俊俏哥哥又是什么人,是来杀人的?还是来被人杀的?”
少年盯着她,眸光倏然一冷,“杀?你这小娃娃看来不像是个普通人。”
司玥继续纯真地眨眼,“哥哥你真多疑,我不过是听母亲说过,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方才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怕是今日会有血光之灾,如今看来这个灾该是指俊俏哥哥你了。”
在两人佯作熟稔实则相互打探对方底细的说话间,金斗一直紧盯着对方,身体早已弓成一个防御的姿态,眼前的少年容姿过人,看起来虽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是气质清冷,盛气逼人,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睥睨之势,想来必定不是普通之辈。
这时诡异风声再起,远处突然飘来一抹黑影,瞬间就笼罩在了金斗的头上,他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咽喉一凉,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抵在他喉间,割出细细的血痕。
另一抹黑影紧跟着落在了紫袍少年身后,来者是一男一女,皆身穿黑袍,看样子是紫袍少年的下属。
司玥的笑意尽敛,面色不由得微微一变,“平安城乃天子脚下,你们却这般肆意行事,没有王法了不成?”
紫袍少年闻言不禁扬眉,纤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抚上袖间的暗纹,声音却寒意颤颤,听得人心里直发寒,“王法?若是你能活命,再来与我说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