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双眼圆睁,表情僵硬。
苏逢也是一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绷紧,内力聚一,手脚蓄力,正是要奋力一搏。
可再眯眼一看,却发现那人竟是客栈里的那个嗜酒的少年剑客!
她顿了片刻,嘴唇紧抿看着那少年剑客,摇了摇头。
“怎么?”脚步声传来,想是对面那人走了过来。
苏逢还是凝注真气,全神贯注,心下紧张得很。
那少年剑客看着房檐下的苏逢也愣了片刻,随即转头望向对面那人一笑:“没什么,我还以为我看见了个人,仔细一看,才知道是树影。”
她手脚放松,心下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少年……果然帮了她。
“是么?”对面那人大步走到这边屋檐之下,距离越来越近,苏逢余光已见到一片青色的衣角。
“哎哎哎,”少年剑客跨出两步,将对面的青衣人推走,“你别过来,我这屋......不能进。”
那青衣人笑出声来,“你这屋里能有什么?”
“有什么你别管,”少年剑客一时语塞,便强词夺理,“总之不能进。”
“我本也没打算进,”青衣人顿住片刻,笑道,“你呀,自己多小心便是了。这云海山庄,近日不会太平。”
“听你师父说,洗血门怕是有动作?”少年剑客问道。
“你明日就上路了,管这些做什么?”青衣人转了话头,“何况你身上还有伤,早些休息吧。”
少年剑客却又是一笑:“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青衣人道:“也是,哪一次我见到你不是身上带着伤的?”
少年剑客摇了摇头:“可从来不是我想找麻烦,是麻烦不知为什么总是找上我。”
“那想必上次关西镖局朱当家的被抢亲,还被打成重伤那事也是那新娘子缠上你的了?”青衣人调侃道。
少年剑客一愣,又笑道:“这要怪也只能怪那新娘子在家门口哭得太厉害,弄得我还以为是那朱亨强娶她的。”
苏逢忍住笑。
“那之前崂山下十八个重伤的崂山派弟子想必也是他们的不是了?”青衣人又道。
少年剑客重重点点头:“那些崂山派的弟子仗着自己会些武功,在山下欺压百姓,行止不端,本来就该被教训教训。”
“那崂山到底也是个大派,便是有错,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辱了他们的名声,总也是惹祸上身。”青衣人轻叹。
“若是我怕惹祸上身,早就待在山上不下来了。”少年剑客笑道。
原来前些日子崂山派弟子那事是这他干的。这事在江湖上的动静可是不小,崂山掌门孙必清都放出话来,不逮着肇事者誓不罢休。
青衣人沉吟片刻:“你还是小心点,崂山派也有人在庄里,明日一早你便出发吧,可别节外生枝。”
虽然那青衣人有些名门正派的迂腐气,但到底也是个年少热血的人物,苏逢想道。
这少年剑客道:“那是肯定了,我总不能在云海山庄跟人打起来。”
苏逢又是一阵暗笑。
“你这回伤得重,若是打起来了被人围攻了,可不好办。”青衣人随后又补了一句,“我跟着师父同门在这云海山庄做客,也没法帮你。”
苏逢皱眉,他身上伤重?莫不是是那程凤山将他打成重伤的?可是看当时在那客栈的情形,程凤山那时也未曾奈何得了他,虽说被他双剑刺伤了不少,但那些伤口都是些轻浅的皮外伤,几日便能愈合,哪里算得上什么重伤了?难不成……在她和阿涟走了之后还有人伏击?倒是有些奇怪了。苏逢凝神细听。
“你这么说,还不是怕我去找崂山派的麻烦?你放心便是,我这人最不爱打架。”少年剑客摆摆手。
“若你真安分真不爱打架,又哪里弄来这一身伤?”青衣人反嘴。
“这事还真不能怪我,”少年剑客耸了耸肩,“我那日在绍兴,正好好地坐在酒馆里喝酒......对了,我同你说,这绍兴的黄酒啊当真是一绝,就是路边随便一个小酒铺的酒,都飘香十里、回味无穷。若不是我有要事在身,我定是要......”
“哎哎哎,”青衣人打断他,“你怎么说上喝酒的事情了?”
“啊,是了是了,我继续说啊,”少年剑客恍然大悟状,接着说道,“我在绍兴的小酒铺里正喝着酒,突然就进来一伙白衣人,白衣白袍白纱斗笠,连脸上的蒙面巾都是白的,我还琢磨这些人打扮真是奇怪,他们便一个招呼都不打齐齐围攻上来,我能怎的?便只好和他们打起来了。他们那伙人围着我打了一个多时辰,打得我这也是伤那也是伤,我那时都还以为我这条命怕是要送在那酒铺里了。”
“然后呢?”青衣人好奇。
“然后也不知是为何,那伙人打着打着,眼看我便要落败了,可正是那时却听得茶馆外一阵哨声,大抵是他们相约的暗号,那伙白衣人听见那哨声,却忽然齐齐收手,猛地一下全部撤走,再一眨眼却连影都不见了,便如同从没出现过似的。便只余我一人在那酒铺中,带着一身伤。”少年剑客答道。
“倒真是奇怪,”青衣人顿了顿说道,“这伙人能将你打成这样,武功不弱,定然有些来头,却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头,又为什么只围着你一人动手。”
“我想了许久也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少年剑客耸耸肩,“大抵是认错人了吧。”
苏逢哭笑不得,这人怕是脑子少根筋,难不成那伙人打了一个多时辰才看清你的脸么?人家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倒也心宽。
想到此处,苏逢倒也有些疑惑。
昨晚在客栈,这少年被一群邪派好手围攻也就罢了,单听他们二人说话,这少年一路行来却像是没过过安生日子,一直在被人追杀一般。看他年纪轻轻,处事武功都是正派大家之风,何来如此多的仇家呢?是胡乱行侠仗义得罪了人?亦或是身藏重宝秘籍惹人眼红?
只见这两人又是说了几句话,不多一会儿便各自回房,那少年剑客怕对面青衣人回身,便只在进屋之前抬头朝着顶上苏逢一笑,随后也关上了门。
片刻之后,苏逢从梁上下来,对着窗户低声道了一句多谢,便转身返回到同扈允涟汇合之处。
翻过院墙,远远见到扈允涟正在路中央悠悠踱步。苏逢左右张望,见四处确实无人,便来到扈允涟近前。
“你倒是悠闲,我为了躲藏,硬是在梁上挂了一柱香,”苏逢抱怨着揉揉手臂,“本来昨夜赶了一晚的车,手臂就酸得很,现在算是废了。”
“小翠姑娘,谁教你穿得像个飞贼似的?”扈允涟打趣。
苏逢瞪他,“你要再叫我小翠,我回头便找嫣红要一方毒剂来,非叫你长长记性。”
这嫣红,便是洗血门中有“姣花蝎”之称,长于用毒、出手狠辣著称的四大顶尖杀手之一,馥嫣红。
扈允涟听了这话,便不再打趣苏逢。这个小姑娘,话放出来了便当真做得出来。
随后苏逢便将方才遇见少年剑客一事告诉了扈允涟。
“这个少年,身上必定藏着什么秘密,若只是单纯寻仇,哪有同时得罪那么些门派的?”扈允涟沉吟。
“你呀,就别算计别人身上的东西了,”苏逢撇撇嘴,“先给我把疏花欺鬼刃弄到手再说。”
“我还能少了你的不成?”扈允涟笑,“咱们明日将这云海山庄细细转一转,看看有什么线索。今晚上据说是山庄里闹了贼,所有的守卫都开始巡视了,可没法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