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离随同萧敏芝径直往王宫西门而去。
这西门隐秘,鲜少有人从这出入宫。
太后选择此处,就显得格外让人捉摸不透了。
如此低调的回宫,难免不让人有所联想。
抵达王宫西门,云离却瞧见了那个传闻中从不与人来往的鸢美人。
她一身素衣,静静而立,不卑不亢。
“是我通知鸢妹妹的,太后回宫,后妃理应到齐。”萧敏芝见云离望着鸢美人,便率先开口解释道。
云离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鸢美人听着动静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她的视线从云离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后落在了萧敏芝的身上。
她施施然福身行礼,“妹妹见过两位姐姐。”
缓步靠近,云离闻见了鸢美人身上萦绕着的浅浅药香。
这种药的香气,唯有成日钻在药草里的人,身上才会染上这种味道。
看来传言不假,这鸢美人成日待在自己的寝宫,潜心钻研药材。
萧敏芝见云离不说话,就伸手虚扶了一把,说道:“无须多礼。”
鸢美人缓声道:“谢姐姐。”
正说话间,西门外响起了一阵马车声。
云离循声而去,便见一辆十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入宫门。
马车停在了宫门前,灰色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年长的姑姑先行下了马车,随后又扶着太后走了下来。
许是因为仍在国丧期,太后穿着素雅,发髻之上只是缀着一枚玉簪,粉黛轻施,饶是如此,却仍是风韵犹存。
她扫了云离三人一眼,淡淡道:“几位娘娘有心了,还特意前来接哀家。”
萧敏芝上前一步,扶上太后,笑了笑道:“母后回宫是大事,您吩咐着要低调,可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母后这一路风尘仆仆,先回羲和宫歇息吧。”
太后拍了拍萧敏芝的手,视线一转,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你们随哀家一起回羲和宫,哀家走了近一年了,人也老了,有些事还得你们帮着回忆回忆。”
太后的话似有针对,云离对上太后带着深意的眸子,不卑不亢地回视着她。
她大抵能猜到太后想问什么,该来的,总归会来。
太后不愿坐步辇,说是天气晴好,要在这后宫里走动走动。
云离她们便只好跟着。
一路上,倒是招来了不少意外的目光和跪拜。
回南翎王宫虽是低调,可这回羲和宫,太后倒显得十分特意了。
不消半日,太后回宫的消息便传了开去。
随后来的,就是或多或少对于后宫的猜测,以及懿公子登基的一些个联想。
羲和宫仍是原来的模样,萧敏芝定然提前打过招呼,将这一切都打理地井井有条。
如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始终住着人。
太后对此似乎十分受用,对萧敏芝可谓是赞叹有加。
“哀家不在的这些日子,辛苦萧妃了,这后宫之事打理的这么好,真不枉费哀家对你的栽培。”太后坐上软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萧敏芝笑着摇头,“总比不及母后分毫。”
云离淡漠地坐在一旁,听着太后与萧敏芝闲聊。
鸢美人亦然,沉静地仿若不存在。
“哀家可能真是老了,短短一年,竟然生出了这么多的变故。”太后缓声开口,说着顿了顿,视线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这原本活着的人死了,这已经死了的人,反倒活了过来。”
云离眉梢微转,对上太后幽然的眼眸。
她嘴角轻扯,明知道太后意有所指,却仍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太后对着她说道:“云妃,你没什么话对哀家解释解释吗?”
云离这才看似疑惑道:“母后指的是?”
太后对于云离的装傻面露不悦。
“当年的跳湖自杀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母后问的是这个,当年朝中对臣妾非议颇多,于是陛下便想了这么一出,秘密将臣妾送出了宫,后来懿儿遭到暗杀,陛下怕懿儿有个三长两短,便也将懿儿送去了臣妾的身边,直到前两个月,国师找来,说陛下遇刺身亡,懿儿是陛下的血脉,是唯一的国主继承人,为了南翎,臣妾不得已才会回来。”云离缓缓说道。
这话,分明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容沉。
连萧敏芝都开始怀疑当初云离找到自己让自己帮她拖住先王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了。
只是事实的真相其实并不重要,况且先王已逝,云离怎么说都无从考究了。
但太后在后宫这么多年,又岂是容易糊弄之人。
云离自然也清楚,这些表面上的说辞真正相信的人其实不会多。
但是懿儿要承袭南翎王之位,这是毋庸置疑的。
太后心底打的什么主意云离不清楚,但她清楚的是,眼下不仅是容洵,连萧敏芝也不想她成为这太妃之首。
如今又多了个太后,她这前途,还真是难以预测。
“如此说来,陛下倒是对你用心良苦。”太后幽幽出声。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黯然之色,所有的一切都有因果。
从某些方面来说,正是容沉对她过分的袒护,适才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但她却从来不后悔来到这里,成为容沉的妻子。
一如现在,就算容沉失去了记忆,他所在意的南翎江山,她也一定会替他稳固。
太后见云离脸上蓄有悲伤之色不似作假,想来对先王的感情也是真真切切。
“罢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这后宫里呆着,别再招惹是非了。”
云离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她招惹是非?
难道不是是非专门找着她来的?
“母后,眼下虽是国丧期,但是母后回来了,怎么说也该在羲和宫里摆个宴,替您接风洗尘,您觉得呢?”萧敏芝在旁提议道。
太后略一思忖,点头道:“还是萧妃想的周道,不过这宴席不可铺张,稍请一些命妇就行。”
“母后放心,敏芝心里有数。”萧敏芝温婉道。
云离眉头皱的更深了,许是时隔多年,她果真与萧敏芝生疏了。
在她的记忆里,萧敏芝却从不是一个愿意多事之人,而今的她,到底哪里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