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
风也被热意驱散,竹子恹恹垂下,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唯有蝉鸣声声,提醒着云离收敛心神,白尧来者不善,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只是那一句海誓山盟,却仍是让云离恶心反胃,恨不得吐出来。
即便与白胤许下诺言的是前身,云离却也能感受到当初遭受白胤背叛之时的绝望。
前身识人不明,落得惨死的下场。
而今,白尧竟然还跟她提及与白胤的这场孽缘!
云离心底似有怒火燃烧,眼底凌厉一片。
白尧触及云离森冷的眸光,却是云淡风轻道:“你杀死白胤,本王本该让你血债血偿,不过本王在见到你之后便改变了主意,以你这倾城之貌,想必有许多男子为你争破了脑袋,留在本王的府中,住在这院子里,也免得再生纷扰。”
云离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尧嘴角一扯,“你迟早会知道本王的意思。”
说罢对着身后的守卫招了招手,守卫鱼贯而入,分别守在院子各处。
“晚些时候,本王自当前来与云将军小酌几杯。”白尧挑了挑眉头,说罢转身朝外走去。
云离一脸莫名,却一时猜不透白尧话语间的意思。
他既然不给白胤报仇,将自己留在此处又是为何?
那多生纷扰又是什么意思?
云离扫了一众守卫一眼,又转身看向那间屋子。
推门而入,屋子里陈设简单干净,十分素雅。
她环顾一圈,视线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
云离眸色一黯,那画上之人,分明就是白胤,手执长剑立于翠竹旁,器宇轩昂。
她上前一步,拿下那幅画往旁边一扔,眼不见为净。
才逃出了金丝笼,却又被关进了铁笼子。
云离觉得自己委实悲哀。
她落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渐暗的天色发呆。
院子里出现了两个一样罗衫的女子,朝着屋子款步而来。
随着吱呀一声,两个女子走了进来。
云离侧目,便见两个女子朝她福了福身子,说道:“姑娘,这是王爷吩咐给姑娘送来的裙衫,还请姑娘换上,随奴婢们去前厅用晚膳。”
说着抬了抬手中的红木托盘,上面静静地叠着一件妃色罗衫。
云离眉头一挑,“不必了,我向来习惯男装,时辰不早,别让王爷久等了,咱们走吧。”
“这?”两个女子相视一眼,似乎有些为难。
云离却不给她们反驳的机会,起身就朝外走去。
两人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出了院子,云离顿住了脚步,侧目道:“带路。”
两人不敢怠慢,其中一人连忙走到云离身侧,对着云离比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这边请。”
穿过回廊,云离不时左顾右盼着,默默记着四周的地形。
前厅外院子里摆着石灯幢,有侍女正在点燃烛火。
穿过院子,云离被引进了厅间。
白尧正坐在正中高位之上,双腿交叠,手中端着一杯茶水。
他见云离来了,却仍是那一身玄色宽袍,视线凉凉地扫了一旁的两个侍女一眼。
那两人面露出几分惧意,连忙垂首。
“云将军一身风尘,腰际还有血迹,怎么不换了这身脏衣?”白尧视线落在云离的腰上。
黑衣之上如何瞧的见血迹,不过只是一个豁口罢了。
“多谢王爷美意,只是我穿惯了男装。”云离淡淡道。
“也罢,本王再派人给你准备男装就是,坐吧。”白尧起身踱步来到方桌前,对着云离道。
云离也不扭捏,落座到了白尧的对面。
不多时,便有下人上了菜,不多,却十分精致。
白尧执起酒盏倒上两杯清酒,顿时酒香四溢开来。
云离吸了吸鼻子,酒倒是好酒,可对饮之人,却让她没有酒兴。
“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我这有伤在身,不宜饮酒。”云离见白尧将一杯酒推至她的跟前,开口淡淡道。
白尧手中动作微微一顿,倒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悦。
“既是如此,那就不喝了,来人,把酒撤了。”
白尧的话让云离委实一愣,他竟如此好说话?
云离不敢大意,是以一顿饭吃的小心翼翼,提防着白尧,怕他耍阴的,亦或是在菜中下毒。
还好,什么事情都没有。
用过晚膳,白尧便派人送她回到了那处院子。
之后也按着他之前说的,让人送来了几套男装,然而却都是浅色。
接下来的几日,白尧又请来了大夫为云离治伤。
虽然不清楚白尧到底意欲何为,但云离为了伤口的彻底愈合,还是暂时留了下来。
这一待,就待了小半个月。
原本说着要让她血债血偿的白尧,却突然对她礼遇万分。
换做谁,都相信其间必有猫腻。
这半个月来,云离每日都与他一起用一顿晚膳,其余时候根本见不着他。
是以她这剑伤也好的差不多的同时,对于白尧也似乎卸下了不少的防备。
这一日,云离依旧照着往常坐在白尧对面与他用膳。
还不曾拿起筷子,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长啸。
“王上驾到。”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东来王来了?
她看向白尧,见他神色寡淡,她开口道:“王爷有客,我先走了。”
“有客?”白尧闻言轻笑出声,“来,随本王出去迎接。”
云离愣了一瞬,便见白尧起身朝外走去。
她想了想,还是跟着走了出去。
“儿臣见过父王。”白尧对着东来王行礼出声。
云离眉头微蹙,仍是行礼道:“草民见过王上。”
“免礼,这在用晚膳啊?尧儿不介意本王来蹭顿饭吧。”东来王笑着道。
“父王快请。”白尧说着将东来引入了厅间。
云离这才抬头,看向那东来王。
东来王上了年纪,头发已经花白,浑身上下早已没了帝王的气势。
光看背影,只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连走路都比寻常人要慢上一些。
“你也一起来啊,别拘束。”东来王看向云离,忽的开口道。
云离心下一怔,迟疑了片刻,落座到了一旁。
“尧儿啊,本王老了,有些事情早已经是力不从心了。”东来王夹起一块糕点,幽幽出声道。
白尧嘴角轻扯,说道:“父王那是老当益壮,再说月弟已经回来,他也可以帮着父王处理处理政务了。”
东来王望着白尧,“是啊,可墨月毕竟从小生活在外,在这朝堂之上,总不比尧儿得人心啊。”
云离心思翻涌,这父子俩之间明着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实则暗潮汹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