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秋意深重,天气愈发寒冷,可仍是驱散不走华清宫里的热闹气氛。
华清宫的宫娥太监自那道纳妃的旨意下来之后就再也不用对云离避而不见。
他们皆是打心底乐出来,彷佛从阶级最底层直接抵达了最高处,别提有多高兴了。
要知道这南翎后宫之中除了贤妃之外再无其他妃子,他们华清宫里的这位姑娘将会是第二个。
加上贤妃被封不久,王上就着急纳他们姑娘为妃,不用想,这之后必定隆宠。
主子地位不一样了,他们就自然也跟着享福,所以,对于这场婚事他们可是实打实用心在准备的。
比起华清宫的宫娥太监,云离倒显得淡定多了。
“明日就是姑娘大婚之日,这是王上送来的礼单,姑娘看看,可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需要奴婢去准备的。”锦竹在旁笑盈盈道。
云离瞥了锦竹手中的礼单,足有十来页之多。
她微挑眉头,容沉这是打算将整个南翎王宫的东西都搬来华清宫给她不成?
云离摇了摇头,“你看着办吧。”
锦竹闻言微微福身,说道:“那奴婢就再去对上一遍。”
“姑娘,王上来了。”
锦竹话音刚落,便有一宫娥匆匆跑来,福身对着云离道。
云离眉梢一转,便瞧见远处那道玄色修长身影踱步而来。
容沉的气色很好,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由心而发的欣愉。
“你们先退下吧。”云离轻声道。
锦竹与宫娥福身退下。
容沉走到云离的身侧,目光柔和地看向她。
云离对上容沉的眸子,不经意间似乎看到了曾经的他。
虽是清冷,对她却是带着宠溺。
她敛眉垂眸,片刻后又扯开嘴角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不是南翎有习俗,婚礼前新人是不可见面的吗?不怕坏了规矩?”
容沉眯了眯眸子,眼底似有一丝危险之色。
思及她与容洵也曾举办过婚礼,心底就十分不舒服。
她对自己莫名的抗拒,更让容沉心生出见几分无力之感。
“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我想见你,便就来了,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容沉淡淡说道。
云离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虽对这场婚事并不看好,可容沉这话她倒是觉着不错。
她不是喜欢被规矩束缚的人,容沉大抵也了解她的脾性。
可是纵然如此,他仍是妄图用这座固若金汤的华清宫来束缚住她。
云离总是在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为今之计,并非是她的本意。
空气中的凉意让云离忍不住拉了拉衣襟,回廊的帷幔被风吹拂着舞动起来。
容沉伸手拉上云离,“天凉了,进去吧。”
云离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想挣脱,最终还是没有动作,任由容沉拉着步入了寝殿。
寝殿内燃着安神香,是云离吩咐锦竹备的。
许是知晓大婚在即,她总是夜不能寐,不知在忐忑些什么。
香气伴随着凉意萦绕在鼻尖,一种安神,一种醒神,倒是十分别扭。
吩咐锦竹上了茶水,容沉就这么静静地在华清宫呆了一个上午。
两人之间没什么话,气氛沉闷,却又十分和谐。
云离见容沉不言不语,光是坐在书案之后翻着书,便也不高兴去多嘴。
她一个人倚在了铺上了厚实绒毯的软塌上,不知不觉竟是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睡在了床榻上。
窗幔外天已经黑了,寝殿内只点了一盏烛火,光线晦暗。
云离打了个哈欠,估摸着是安神香效果太好,适才睡了过去。
“锦竹。”她轻唤一声。
锦竹随即推门而入,来到云离的床榻边,浅笑道:“姑娘醒了?”
“王上什么时候走的?”云离一边起身,一边询问道。
“傍晚时分,见姑娘睡的沉,就吩咐奴婢不许吵醒姑娘,姑娘该饿了吧,奴婢去拿些吃食过来?”锦竹回道。
云离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窗幔前。
推开窗,仰头而望,墨染般的天幕之上,星子闪烁。
吃了些东西,那原本还残留些许的睡意彻底消失了去。
云离披了件外衣就走出了寝殿。
“我去转转,你不用陪我。”云离对着身后跟着的锦竹道。
锦竹微微一愣,略显迟疑。
云离睨了她一眼,翘起嘴角,淡淡说道:“你是怕我逃了?”
锦竹不语,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放心吧,我既回来了,就不会走了。”云离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转身朝前走去。
锦竹望着云离的背影,不觉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该替她高兴,还是悲哀。
云离沿着回廊走着,周围不时有巡逻的守卫。
走着走着,她就走到了桃林。
夜里的桃林在月色下只有纷乱的枝条轮廓,模样各异,显得光怪陆离。
云离来到木屋前,推门而入。
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的独有气味,似香非香。
点了灯,视线顿时明亮起来。
触及桌上的一物,云离眼底顿时幽黑一片。
是谁来过了?
那是容沉送过她的短刀,被她不知何时丢在了何处。
短刀自己用的顺手,后来几次都曾想寻把武器,可都没有让自己心仪的。
眼下这短刀出现在这里,云离不可谓不意外。
不会是容沉,如若是他,估摸着应该会直接将刀给她,亦或是将这刀藏的死死的,再也不给她。
而对于这把刀,她断然是不会拒绝的。
既然不是容沉,那最有可能的便就只有云凌了……
云离拿起短刀,抽刀出鞘,锋利的刀刃映出星点光火,在暗夜里格外夺目。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云离一直略显阴沉的心情骤然放晴。
她四下环顾,没瞧见有什么信件之类,一时倒也有些捉摸不定。
云凌既然冒险来此,就不会一句话都不留下,就送一把刀吧?
这短刀,真的会是云凌给她送来的?
然不论如何,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云离在木屋里呆了约莫半个时辰,喝了一坛早就安放在此处的烈酒。
待有些醉意了,这才起身离开了木屋。
才没走两步,云离身侧忽的闪过一道黑影。
冰凉的风吹拂在脸上,让云离陡然清醒过来。
“谁?”握刀的手猛地一紧,云离厉喝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