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秦两家的喜讯随着春节间的走亲访友,人情来往传遍了阳城的角角落落。借机前来恭喜拜会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加上还要筹备婚礼事宜。魏家秦家的这个年过的是相当忙碌。
甚至于,秦振轩和魏如兰见面的机会还不如之前多。
初七刚过,阳城民众还沉浸在过年的热闹气氛中,各类商业就已经开始跃跃欲试。这天,魏老爷特意招了霍方圆上门。
“霍老板,真不好意思,大过年的就把你喊来。”魏老爷上来便是一番寒暄。
霍方圆摘下厚厚的帽子,行了个礼:“哪里,霍某不过是孤家寡人,能来府上也算沾了沾过年的喜气。”这话不是客气,这是离家之后的第一个春节,孑然一身,格外清冷。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大女儿如兰的婚事已定,而且婚期极近,需要定做一批冬衣给她送嫁。霍家店的冬衣别具一格,所以这件事我想拜托霍老板来张罗。”
“恭喜魏老爷,霍某多受魏家照顾,自当尽心。”魏如兰结婚的事即使是他这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也避不开,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总是能听到这个话题的。
只不过,他现在的心情很平静,在他看来美好的事物如果不能得到,那么倾心祝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不知道霍老爷这批冬衣的数量?”
魏老爷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如兰不让我大搞,但是我算来算去第一次嫁女儿也不能太寒酸,这冬衣怎么也要准备个88件吧。婚期在三月初七,的确是有些难。但霍老板放心,我魏家就有制衣厂,工人也可以任由你差遣,无论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价格方面也……”
“魏老爷客气了,这88件冬衣就算是我送给魏小姐的新婚贺礼,无需任何工钱。”霍方圆心里感慨,她穿什么都那么好看,别说是88件,就是888件,他也愿意为她做。
“这……”魏老爷向来不愿占人便宜,可是对于霍方圆的心思,他懂。他不介意占他的便宜,有来有往,他们的联系才能更紧密。
两人又就嫁装的细节讨论了一番,魏老爷才将自己的真正目的引出。
“其实,我这次请霍老板来,还有一件事想商量。冬寒渐去,春暖花开,不知霍老板是否愿意转换环境呢?”他不动声色的望向霍方圆,他们交流起来仍是这么省事这么通透,只需一个眼神便彼此明了。
霍方圆巍巍正坐,魏老爷的确是个心思细腻的商人,只不过,自己已经志不在此。他在30岁之前,一心扑在事业上,从不知疲倦。
他曾以为那就是一个人能够到达的顶峰,直到他明白这世上有很多的残酷和无可奈何都不是他可以承受的,才辗转来到了阳城这个世外桃源。
或许是过去消耗了他太多的热情,如今的他只想卖完这最后一批尾货就金盆洗手做一个闲人。
“魏老爷,不瞒你说,魏小姐的嫁衣将是霍某最后一笔生意。我平生所追求的都已经得到,如今只想做个闲人。”霍方圆是个面相坚毅的男子,他的说话也向来笃定,不可更改。
这个回答让魏老爷不甚失望,他本以为东北赫赫有名的霍东家是看中了阳城的商业发展前景,想要扩张版图。可如今看来,他是真的来养老了。
到底他经历了什么,才想要在30岁这样鼎盛的年纪退休?
他自诩看人很有一套,可在霍方圆的眼中他却看不出答案。这个年方30的商人把自己隐藏的很深很深。
“好,那我也不勉强。但是如果有一天,霍老板改变了主意,请一定第一个告诉我。”
霍方圆微微一笑,满口应承。他对魏老爷还是很尊敬的,如果是前几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和他合作。
出门之时,霍方圆不自觉的向魏如兰的厢房看了看,可惜未见芳踪。恐怕下次再见,就是在她的婚礼之上了。
其实今日的魏如兰的确在厢房之中,初七刚过,魏夫人就给她安排的满满当当。首饰衣裳还有最重要的中式嫁衣和西式婚纱,一样都不能少。甚至婚礼当日的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她来参与选择。
她从不知道原来嫁人的前期准备这样繁复,而且自己的父母还特别讲究排场,她忙碌的就要爆炸了。
可今天,忽然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她在武校时期的师妹杨柳要来探望她了,自从接到杨柳的电话,她的心情就一直很明快。
没有什么比故人重逢更加让人兴奋的了,更何况这个人是杨柳。在悠山的时候,除了玄清,就属杨柳师妹与如兰最为亲善。
杨柳比如意小两岁,如兰待她正如亲妹一般。虽然,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时间不过三年,但是两人的感情却是情真意切,极为深厚。
杨柳今年正好满16岁,刚过了春节便从武校毕业休学回家了,她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亲厚的师姐。
“踏踏踏”一个轻快的身影踏着快速有力的小碎步闯入了如兰的厢房。
“师姐!”响亮又有活力的声音先传到了如兰耳朵里,紧接着一个着青蓝色裤装的纤瘦身影跳跃在眼前。
如兰粲然一笑,小柳还是那么精神。短短的头发,红润健康的小麦肤色,工整简洁的裤装,最重要的是那双澄明的充满少年感的眸子。
是小柳没错了!一时间如兰的眼里热热的,没等她说话,小柳就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
姐妹叙旧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悠山的过去和现在似乎是讲也讲不完的话题。两人不免百感交集,话题很快就聊到了小柳这次回家的经历以及如兰婚嫁的话题。
“师姐,我这刚回来两日,可就知道了你的喜事。你如今可是阳城的标杆人物,婚事得到了全城的瞩目。”小柳羡慕的围着她转了几圈:“你如今已经是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了,而我呢,还是个假小子,就连家里给我准备的衣服都是西装,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兰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还真是,如果我不是早就认识你。在街上碰到一定会觉得你是个英气的小男生。慢慢来,我刚回来那会儿,比我家的武哥哥都像男子。”
当年,小柳就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初遇时,她就是一副爽朗的男孩样,没想到如今她毕业了,竟还是这副样子。
“不过,师姐,我这次回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小柳挠了挠头,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怎么说?”魏如兰有些在意,这个表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小柳脸上了。
能上悠山学习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出身不凡。小柳也不例外。
杨家是阳城周边的大富之家,行事一向低调。
从明清时代起杨家就酿制久负盛名的醇酒,甚至作为贡品供奉给朝廷。他们之所以没有趋之若鹜的搬来阳城中心,也是因为酒厂临着质地优良的山泉水,只有用这里的水才能酿制出最为芬芳的醇酒。
杨家的醇酒在江南地带都是首屈一指的,财富自是不必言说。这种优越环境下的杨柳本应是一番平顺的,可是这一切却被那件惨绝人寰的悲剧打破了,这也是如兰特别疼爱小柳的原因之一。
大概在七年前,如兰毕业前夕,小柳接到了家中失火的消息,在这场事故中,她的父母都被烧成焦炭。为此,杨柳消沉了好一阵子,不满十岁的孩子整夜整夜的流泪,水米不进。
好在有师傅和同门们的悉心安慰,她才渐渐从那段黑暗的日子中解脱出来。
如兰渐渐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认真听着小柳的诉说:
“其实,自从家里出事,我就一直没有再回过家,担心触景伤情。直到这次毕业,杨晨哥哥来接我……”
“杨晨?那个你一直没有见过的哥哥?”杨晨的名字如兰并不陌生。小柳的大哥,在她出生前就被送出国学习,两人从来没有见过,却一直保持通信联系。
除此之外,小柳的家里还有一位年纪尚幼的妹妹杨桃,由她们的阿姨柔姨照顾着。
“是的。”小柳提到家人有些激动:“哥哥他已经回国半年了,待我很好。这次回来还为我准备了卧房和成柜的衣物。可是……”
她面上的忧郁更重了几分:“柔姨和妹妹却都住在别苑,那里虽然离主宅不远但是地处偏僻,一个弱女子一个小孩子,实在是不相宜。而且我哥看起来对他们十分冷淡,一点不像是血亲。”
魏如兰微微蹙眉,据她了解,杨晨一直很关心小柳。每个月都会有长长的信寄过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这样的人应该很有家庭观念,怎么可能会故意苛刻自己的阿姨和妹妹呢?
“你是怀疑家里出了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所以才闹成这样?”
“是的!”小柳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乞求般的望向魏如兰:“师姐,我刚回城,在阳城认识的人也就只有你了。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杨家这几年是不是出过什么事?”
魏如兰向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方又是小柳,她自然是一口答应。
小柳走后,她握着对方给的地址和电话踌躇起来。杨家坐落在阳城之外,平时与魏家又几乎没有交道,这事又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