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原溱算是听明白了,她这是铁了心的要去结交朋友。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罢了,只要不给霖王府招揽祸事,结交几个朋友也是常事。
想到她孤身一人前来和亲,赵原溱到底是退让了几分:“你的事情本王并不多过问,无论你做此是何目的,若有损于霖王府一分,本王会保霖王府。”
言下之意,自是舍弃她。
利益之交,当然是利益为重。
虽然在情理之中,但希岚湟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垂眸看着脚尖,唇角溢出一声冷笑:“我知晓。”
当年的安宛已成了弃子,她定不会重蹈覆辙。
这声冷笑听着刺耳,她未曾说出口的话定然不好听,但如今未曾听到,他心里依旧窝火得很。
放在她脸颊边的手指微微弯曲,又缓缓放松:“你知晓便好,不管你心里对本王是何看法,如今这霖王府才是你能依附之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们之间没有情,有的只是一场交易。
希岚湟将头撇向一边,无甚精神的回了声:“哦。”
他的书房还藏着安宛的画像,他亲手所画、至今放在心尖上的人,却也是因他而死。或者说,是他放弃了她,将她害死。
连安宛他都能毫不犹豫的放弃,希岚湟自认她无法跟安宛比分量。
她这样的态度让他心里的躁意越深,皱一皱眉头想问,却又觉没理由。人家乖乖听话的做派,他若还要发难那岂不是在故意为难?
压下心头的躁意,赵原溱转身往桌边走:“你的花会筹备得如何了?”
“嗯?”没料到他突然又提到这个,一时间有点不想搭理。
她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即使是闹情绪了也只闷闷的,让别人一腔火气发也发不出来。
赵原溱仰头喝下一杯冷茶水,只觉脑子清明了不少:“你想借开花会结识人,难道就没一点筹备?”
希岚湟顿了顿道:“听说谦安贵女们爱办些赏花会聚乐,我才想出了这样的主意,这几日正看着书,想着先学认几样花卉,到时候与旁人交谈也有说的。”
“你是去讨好人,还是去结交人的?”
“我——”
“行了,再过段时日什么花都要谢完了,若要办便现下就办。我看西郊别苑那块地就很不错,挨着西山猎场脚下有块广阔的草地,女眷们玩个投壶、赏花遛狗的也宽敞。”
赵原溱略一思索,就计划出了花会的雏形。
谦安贵女们整日里闲着无事,喜欢办些赏花会、诗会的聚一聚,并无什么新意。若希岚湟想办,其实也合该的。
她是外邦公主,嫁入霖王府便也是半个大印人了,这一辈子总不能连一两个交好的妇人都没有。
左右是女人家家的聚会,想来便是那位想猜忌也没个由头。
听到西郊别苑的字眼,希岚湟心底微震了下,只并未露出半分痕迹:“我原计划着百花会,各家都捧些花来,摆在一处供人观赏品评,再选个魁首出来。只这彩头,也不能小了。”
赵原溱为她这想法感到好笑:“在哪里学的这一套?花魁岂是这般选法。”
“王爷有何高见?”
“世上有花千百种,各有各的特色,虽在同一时节常有许多种花同开争奇斗艳,但终归是谁也压不了谁去。你若执意要办这等花会,到时只怕有人要为这魁首的名头打个头破血流,不好收场。”
他轻哼一声,眉眼间尽是淡漠。
希岚湟面上显出一丝窘迫:“我也并不懂大印的风俗,如此,还是我异想天开了。”
好在她还只是想先办个花会探探消息,没有鲁莽的去开什么铺子,若不然只怕要血本无归了。
她抿了抿唇,挪到他旁边坐下:“王爷近来若不忙,能不能帮我筹划筹划?”
赵原溱却是甩袖站了起来:“皇上寿诞将近,礼部要忙国贺事宜,怠慢不得半点,近两月我都无闲暇了。”
“好,那我交与夏婵去办,若缺人手,只还希望王爷能拨给我几个。”
希岚湟细细一想,知晓他要避嫌,索性不再勉强。
赵原溱微点了点头:“府中丫鬟小厮只管用,西郊别苑自有皇家侍卫看守,其余无需担心。”
他将地点选在西郊别苑,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有皇帝的人看着,总不至于太招猜疑了。
事情说完,他也并不久留,希岚湟跟在后面送他出了内室。
候在外面的项然一见他出来,便拱手道:“爷,诗社那边有个帖子,邀您一同泛舟游湖、吃酒吟诗。”
“备马车。”赵原溱问也不问,径直应了。
看着项然出去准备,希岚湟忽然想起:“你不是对外称病,游湖何必急于一时?”
争执了这许久,她倒终于想起他的身体来了。
只听她这口气,还以为他只是‘对外称病’,是以这些天才费时间去看些花花草草的书,却都不曾去听墨苑看看的?
赵原溱有心吓她:“并非对外称病,是旧疾犯了。公主难不成以为我是整日里装病,其实身体很是健朗吗?”
看到她错愕的表情,他心里舒坦了:“你错了,我这体虚之症由来已久,并非做做样子。”
他的病,她从未细细问过。
在未嫁入霖王府时也只根据旁人的三言两语猜测,后来他从安林江中将她救起,纵使只窥得他身手的冰山一角,可早也在潜意识里将‘病秧子’这三字从他身上撇开了。
只是恍然回神,却没想到……
希岚湟心情复杂的看向他:“是我疏忽了,但不管真病假病,今日都不适合游湖。”
“我一向这样胡闹惯了,王妃以后还得习惯些。”赵原溱转头看她,眉眼含笑,却只流于表面。
项然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在院外站着往里看。赵原溱也不多说,笑着踱步走了。
看着那抹瘦削的背影渐行渐远,希岚湟的眼里忽然起了雾,她今日才惊觉……或许与霖王合作,才是真的在与虎谋皮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