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凉如水,蛙声蝉鸣交织成一片,将这寂静得夜渲染得格外热闹。夜幕上繁星点点,常人只见得其美,却不领其味。
国师府的阁楼上,萧无信凭栏仰望,眼底映满星辰。满天的繁星在他眼里,也有了排列的章法,连着运势。
一只白鸽从外飞来,稳稳的落在栏杆上,扑腾了两下翅膀。
萧无信低头将白鸽抓在手里,取下它脚上的信笺,展开看了一眼,唇角勾起兴味的笑意:“岚湟公主,回来了呀……”
此时的希岚湟并不知晓她还被人惦记着,或者说江安州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早已无暇去想其他。
而回了王府之后又与赵原溱生了一回气,这会儿不知是真气到了还是如何,只觉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解药还没头绪,这时候又毒发,疼痛中涌起的绝望让她觉生无可恋。
锦墨苑正室门紧闭,朝歌和夏婵都候在门外,满脸担忧却不敢闯进去的模样。
赵原溱一来此便见这般,眸光不由沉了沉:“王妃呢?”
“王爷!”夏婵蹲下行礼,“王妃自回来便将自个儿关在屋子里,不准奴婢们近身,已经没动静许久了。”
“可……可能是王妃太累睡着了。”朝歌小声的辩解。
她对夏婵急忙告状的态度不满,却碍着王爷在这儿不敢说什么,只能替主子多说几句好话。
“开门。”
但显然,赵原溱并不将她的话放在眼里。
朝歌被那冷冽的眸光扫得心底一阵寒颤,却还坚持挡在门前:“王妃怕是已经歇下了,王爷您还是明儿再来罢。”
“奴婢这就开门。”夏婵将朝歌扯到一边,转身打开了房门。
气得朝歌一跺脚,还想挡到前面去,却被夏婵拉走了。
门打开,未见里面的人有何动静,赵原溱凝了凝眉:果真是已经歇息了?
正当他萌生退意时,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几声痛哼,似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她在做什么?
顾不得想那么多,赵原溱径直抬脚走了进去。撩开珠帘,便见她娇小的身子蜷缩在软榻上,小脸惨白如纸,眉头紧皱、闭着眼、紧咬着牙时不时溢出几声轻哼。
她在压抑着痛苦,在抵抗着正在折磨她的疼痛,但显然并没有什么效果。
从听墨苑回来她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那是那个时候便开始疼了?这么长时间的疼痛折磨,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或许她实在是忍受不住了,苍白的唇微起,颤抖着张嘴,贝齿就要咬下去……不好!她想咬舌!
“不准咬!”
赵原溱几步上前,一把捏住她下巴,让她咬不下去。
这已经是第三次毒发了,一次只会比一次更加让人痛苦。而在这痛苦中,希岚湟觉得她看不到希望,与其这样痛苦下去,不如一了百了……那样,才是真正的自由吧?
然而她还没咬下去,就被一股外力阻止,下巴上传来的疼痛不及脑袋里的万分之一,却也格外的清晰。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从喉间挪出一个字:“你……”
看起来她清醒了一点,但赵原溱依旧不敢放开手:“是怎么回事?”
“嗯……”
希岚湟痛苦的皱起眉头,她想说话,却只能模模糊糊的发出几个音来,显得有些滑稽。
赵原溱扫了一眼周围,拿了条帕子塞到她嘴里,让她继续在小榻上躺着,转身去屋子里翻翻找找起来。
这屋子的摆设大多都是王府添置的,她自己的却没有多少,赵原溱很容易便从妆奁的底层翻到一个小瓷瓶。
他打开闻了一下,有一股浓郁的药香,也不知是什么。
“是不是这个?”他将小瓷瓶凑近她鼻子边,殷切的看着她。
希岚湟正是毒发的不清醒的时候,脑子里的毒似是感受到了解药的药香,竟一瞬清醒了下。
她点头:“是……”
赵原溱这倒了一粒,拿掉帕子喂给她,紧盯着她一刻也不敢放松。
别这药错了她又想不开咬舌,那岂不是白费了他一番心思?
好在小瓷瓶的药很快起了作用,希岚湟的神色渐渐的缓和,脸上也逐渐有了一丝血色,整个人缓缓平静了下来。
疼痛褪去,理智回笼。
希岚湟这才惊觉她方才吃的似乎是缓解解药,可这解药还是赵原溱喂给他的,他是从何处得到的?
难道他已经知道他所中的毒,还拿捏到了解药?
这想一想她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倏地一下坐了起来:“你给我吃的什么?”
她没事了。
赵原溱脑子里首先闪过这个念头,很快眸色一凛,晃了晃手中的小瓷瓶:“看起来是解药一类的东西,我可看不出是什么,除非你能跟我解释一下。”
解药?不,不可能有解药的。
希岚湟一把将小瓷瓶抢了过来,却发现里面早已空了,就只有一颗解药,方才被她吃了,以后就再没有了。
心底生出的一丝希望被湮灭,下一次毒发的痛苦让她觉得恐惧,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见她不语,赵原溱的脸色越发冷了几分:“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岚湟一颤,回过神来:“没什么,我这也是胎生病,从出生就有的,时不时会发作一下,不碍事。”
“这世间哪来那么多胎生病,你当本王是傻子吗!”他显然不相信。
胎生病这种东西没人比他更清楚,而这位草原的岚湟公主他是调查过的,虽然成年后被继位的希王控制。在老希王还在时,她还是过得很舒适的,从小到大就没出过什么毛病。
希岚湟勉强笑了笑:“王爷不信便不信,这胎生病就只准王爷有,不准旁人有吗?”
中毒的事情她不打算跟他说,他的身体情况也瞒着她,凭什么她就要什么都说出来。既然互相不信任,那就互相这样瞒着好了,左右也碍不着大局。
她是在赌气,没想到气性倒还大。
赵原溱不由轻笑了声,低头看着她:“本王的身子没有大碍,你无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