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就这么死了,这群人肯定也不甘心。
他们老实了二十多年,却能被一个陌生人的三言两语就挑拨起仇恨,而做出暴乱这种事情来,便是执着于一个虚无的执念。
目前这个执念由‘为江东王报仇’变成了‘寻到江东王遗孤’,在目的未达成之前,他们能为了此前仆后继。
果然,头目汉子暴躁的站起来走了几步,才忍下火气:“你不要以为我们非留着你不可,若惹急了我们,便杀了你再去寻找遗孤的下落。”
“你们找不到的。”赵原溱也不急。
“不可能。”
“当年江东王妃托付的人,肯定是府上的忠仆,原本江东王府的下人你们认识几个?”
头目汉子被问住了,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出一个名字。
他们都是江东王手底下的兵,管的都是军营之事,来府上的次数也不多,顶多认识府上的大管家或者江东王的贴身小厮之类。就连江东王宠爱的那位侧妃,他们这些人都没有见过,更何况其他?
自从知道江东王还有遗孤的消息后,他便让人去排查了江东王府的奴仆,可是也没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实在是……他们认识的奴仆都在当年那场叛乱中被处死了。
汉子的反应,赵原溱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挪动着身子,费力的靠坐了起来:“当年江东王府里的死人名单,宗正寺有备案,本王只要稍微动用一点权利,就能排查出谁还活着,也能找到他们正在哪儿苟且偷生。”
头目汉子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你能找到人,不,他们不会让你找到的。”
他可没忘记了,江东王遗孤那也是叛贼自私,霖王口口声声要找出来将之杀掉。
赵原溱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们在江东闹了这么久,从年前闹到年后,这么久了可有江东王府的旧仆与你们联系?”
“没有……”
“对啊,他们都不愿意跟你们联系,因为他们并不觉得你们能成事。”赵原溱靠在床头,疲累的舒出了一口浊气,“并且,他们并不愿意再提起江东王,并不想让江东王再连累他们。而你们,却自作主张的翻起旧案,又让幸存下来的他们置身于危险中,你以为没了本王,他们就会主动联系你们了?”
白日做梦!
要联系早联系了,既然是为了江东王平反,作为江东王府的旧仆,怎么可能干看着不管。可最后没有人站出来应和,那就说明出来搞事情的这帮人是不被认可的。
头目汉子皱起了眉头,绷紧了面皮,似乎在思考。
但最后他还是动摇了:“你能帮我们找到小王爷,也能帮我们洗清江东王的冤屈,我就信你。”
赵原溱睨了他一眼,只觉好笑:“人能找到,冤屈不冤屈却不一定,当年叛乱一案证据确凿,你若要翻案,也不是凭你三言两语便够了。”
“王爷不是那般贼子野心的人!”
“那谁知道。”赵原溱嗤笑,谁是什么样的人旁人又怎么能看得清楚,谁心里想的什么只有他自己知晓。
头目汉子不说话了,想来是一时间也寻不到反驳之词。
赵原溱好心提醒他:“江东王最大的罪名便是谋反,当年从王府里搜出来了许多逾制的物件,还有他写给周边驻军的拉拢信件,如果能找出新的证据否定这两样,本王倒还可以试试帮着他喊一声冤。”
寻找新的证据……这何其难!
头目汉子的眉头皱得都能夹苍蝇了,也没能给出一个保证,只因为他也实在找不出什么新的证据来。
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他们只是江东王身边的小兵,便是江东王有什么谋划,也不会跟他们透露一点,更不会交给他们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所要做的便是听命行事,为主子冲锋陷阵,仅此而已……
当时觉得是天大的恩情,如今想来,所得的一切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四个字。
这种落差让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阳光从破旧的窗子倾泻进来,让荒废的屋子有了些许温度,但汉子依旧觉得浑身发凉。
从一开始热血沸腾的起事,到如今一盆一盆的凉水兜头泼来,那股热情早已不在,只剩下一片冰冷。
这件事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若真为江东王不平,他们就该早些喊冤,再不济也该先收集到证据。
赵原溱好心的提醒:“那个能将你们全聚集起来的人,手里一定有当初江东王部下的名单,你若能联系到他,说不定还能拿到些有用的东西。”
是啊!还有那个神秘人!
头目汉子被点醒,恍然大悟的抬起头来:“是,那个人一定很了解江东王,说不定小王爷就在他手里。”
“不,小王爷不在他手里。”赵原溱幽幽的反驳。
看姿态,人在哪儿他已经知道了似的。
头目汉子警惕的盯了他一会儿,觉得还是找证据的事情更重要:“我们现在出不去,又怎么联系那人,不如王爷叫府外的兵都撤了。”
赵原溱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本王倒是可以让他们把兵都撤了,但你们也不一定走得出去。”
“你耍我们!”
“呵!你们干的都是掉脑袋的大事,从一开始就该知晓,如今还能发挥些作用,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果然你们这些权贵,都没有一个好东西!”头目汉子怒极,甩手离去。
虽然赵原溱的态度让他觉得愤怒,但平反的事情还是说得很有道理,他们需要先去寻找证据,然而这证据在哪里、如何找,他还须得跟兄弟们商量了再做决定。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慢慢的流逝,听说白玉章夜幕降临时候才回城,自然是一无所获。
希岚湟想着,可能今晚就要出事了。
“王妃,时辰不早了。”朝歌铺好了床,婉约的提醒自家主子睡觉。
今晚的夜空很亮,明明已经到正月下旬了,月亮也少了一小半,却是繁星满天,星空亮灿灿的。
希岚湟抬头看着星空,忽然道:“我想去院子外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