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幽兰,枯萎了。
希岚湟走近,伸手准备去探探婉儿的额头。
“王妃!奴婢来。”朝歌紧张得不行,挡在前面。
她既害怕染了疫病的婉儿,又不想主子冒险,只能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挡在前面,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去往床上探去。
希岚湟看得好笑,无奈的抓开她的手,另一手已经覆在了婉儿额头上,仔细感受了下额头的温度,心里升起几分了然。
手才刚刚离开,床上的人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疑惑的抬眸看来。
“醒了?”希岚湟低头淡淡的看去,退后一步让丫鬟上前伺候,“她这些日子清醒的时候可多?”
丫鬟用温帕子帮主子擦了擦脸,扶着人坐起来,又道:“回王妃,我们姑娘自染了病,常常都在昏睡中。今日想是王妃身带了祥瑞,姑娘这才醒了会儿。”
这奉承话说得,真是不知不觉的。
希岚湟再矮凳上坐下来,状似无意的看了圈四周:“每日可有喝药?”
屋子里点着熏香,是上好的兰香,清幽却浓重,充斥着整个屋子,闻不到一丝一毫的药味。
也不知是婉儿厌恶药味特意叫人掩盖的,还是有别的原因。
婉儿的精神不大好,这会儿听贴身丫鬟的话,才反应了些许过来,撑着一张惨白的脸想要行礼:“王妃,民女不知王妃驾到……”
那惨白的小脸儿,三分是病气,七分是吓的。
希岚湟也不拦着,冷脸看着婉儿挣扎着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才道:“你的卖身契王爷替你销了?”
青楼女子乃为贱籍,平日在花楼里与恩客是如何称呼旁人管不着,但若到了外面,便只能以奴自称。
自然,若有人帮她削了贱籍,自然就不用了。
婉儿的脸色难看了几分,淡笑了笑:“奴幸得王爷拯救,能得安心之所,旁的已然不敢求。”
这就是贱籍还在了,纵是进了王府,那也是个贱籍,成不了主子。
希岚湟心里冷了冷,也不知赵原溱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既是魂牵梦萦的替身,宠着爱着到如此境地,却又没有给人名分的打算。
想保护着她?
人也看过了,希岚湟此番心中有数了,便站起来柔声嘱咐:“你且好生养着,庄子上大夫都候着,无需担心。”
婉儿虚弱的笑了笑,冲她点头。
希岚湟没再多说,带着朝歌出了东院,再往正院去。
东院里屋没了旁人,婉儿的神情松了松,瘫软在床上,眸子里闪着诡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丫鬟倒了杯热水来,担忧道:“姑娘,奴婢看这位王妃性子好,真如传闻一般是个温和不争的。往后姑娘随王爷入了王府,日子也能好过些。”
“倒不一定。”婉儿啜了口热水,低声喃喃,眼里的神色由迷茫缓缓转为阴狠。
不管如何,霖王府是一定要进,至于这位霖王妃,若真是与世无争的佛祖心思倒也罢了,若是个假慈悲的,想来还有好些斗了。
且不说东院这对主仆如何想法,只说一出东院,朝歌便担心的道:“王妃,奴婢这就去打热水给您净手!”
才摸了疫病病人,菩萨保佑,可别染上了疫病才好。
对于朝歌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希岚湟只觉无奈:“没有什么可传染的疫病,不过是寻常的发热罢了,无需这般紧张,我们先去正院看看王爷。”
“奴婢还是觉着净手好一些。”朝歌很怀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疫病的事儿可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懈怠。
希岚湟摇摇头,不与她争辩,快步往正院走去。
因霖王突然病倒,正院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得严密,全是项然安排的人,自与庄子上那些长工奴仆不同。
一路进了内室,只有项然贴身伺候着,见着她来顿时丢下手里的帕子,一副惊吓的模样:“王、王妃,您来了。”
惊讶过后便是惊喜,项然只在心中感概,王妃到底是心疼着主子爷的。
屋子里没有熏香,有一股淡淡的药味,细闻似乎还能感受到其中的涩苦。霖王一贯是个药罐子,整日里药不离口的。
希岚湟早已习惯,转头看向床上躺着的人:“今日可有醒来过?”
“没有。”项然紧跟在后面,“早上爷醒来还精神,用了早膳便在榻上看书,没过多久便靠榻上睡着了。后来属下觉着奇怪,才探了探,不想竟是这般。”
“你说京郊的疫病并非瘟疫?是何人对哪里做了什么手脚?”希岚湟顺势坐在床边,抬手探了探床上人的额头。
手背感觉到一阵滚烫,灼得她倒吸一口气,连忙缩回了手。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发热了,与东院婉儿姑娘的症状全然不同。
她皱了皱眉头:“这病发一段时间后,会自己退热吗?”
“若无良药,怎可能自动退热,王妃说笑了。”项然又觉担忧又觉好笑,但看着王妃凝然的神情,又不敢妄然决断,只道:“在京郊柿庄子上时属下便命人差了,是有人在水里丢了腐烂的动物尸体,才致使人染了病。”
一开始只是河里源头处,堆了许多腐烂的动物尸首,取河里水吃的村民便染上了病。
但还有许多人家自己家有井,发病的人也不多,也就无人在意。后来许多井里也被做了手脚,才使得更多的人染病了。
染病的人一多,难免叫人心慌,传来传去的便越发的不成样子,竟是传成了瘟疫。
自然,这其中肯定有人在背后做推手,只是幕后之人是谁,还没能抓到。
希岚湟叫朝歌去捏了冷帕子来,搭在赵原溱额头上,端了一杯热水,一点一点的喂给他。
他昏迷不醒,水自然难以喂进去,总会喂一勺能漏一勺出来。但她极其有耐心,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一勺多了她便只沾一点点,慢慢的撬开他的唇,看着热水点点的渗进他嘴里。
就连项然在一旁看了都觉佩服,主子爷有人这般细致的照顾,倒也叫他松了好大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