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茶后的傍晚是时光消逝最快的时刻,岳黛透过窗帘的缝看着血腥玛丽般的夕阳被夜色一点点啃逝,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对暮色说了句早安。
或许是她的动静有点大,领居惊恐的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带着宝宝去别处散步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又看不见我。“岳黛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楼下的钢琴声响起,她弟又在死磕那首夜曲,弹了两年了都还不如那天葬礼上的哀曲好听。
“妈!他的智商到底遗传谁了?怎么弹成这个德性?“
“你可闭嘴吧,要不是你之前拉小提琴把领居廖叔的心脏病吓出来了,我才不会把希望全寄托到宝贝儿子身上呢,给他这么大的压力。“我妈说着朝我翻着白眼。
“死都死了,干嘛还要这么努力。“岳黛觉得有些无聊,坐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世界,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朝我家走来。
好戏要开始了,她有些兴奋,自从那次她们一家四口离奇死在家中,这栋别墅就成了别人口中的凶宅,领居们描述着每天夜里我家传来种种奇怪的声响、周围的年轻人三番五次前来“探险“,或许她实在无聊,每次来吓唬那些试胆的人就是她最大的乐趣了。
他们越来越靠近了,她开始抓耳挠腮起来,在镜子里、相机里出现的梗早都玩腻了,这次换个什么新奇的玩法呢?
第一个打开门的是个胖子,岳黛数了数,一共有五个人,三女两男,都在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他们一步一步走向大厅,仿佛走在高空的一根钢丝上。
“又来了。“岳黛妈翻了个白眼,就去卧室了,她最讨厌吵闹。
岳黛也来不及想什么新奇的点子了,试试附身吧,她深吸一口气,朝一个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女生身上撞去,没想到她忽然蹲下来系鞋带,我撞到了那个胖子身上。
算了,忍一忍吧,她操控着胖子的身体阴笑着,五官挤成一团,果然把那几个女生吓的不轻,正得意时,脸上挨了重重一拳。
虽然最疼的不是我,但我一拳被捶了出来,难受的在地上打滚,一抬头,是一个高个子男生打的我,他看起来有点颓废,胡子拉渣,他有点惊恐的看着胖子,拉着他不停的问你没事吧?
根本没有人关心岳黛有没有事,她有些生气,本来附身的滋味就不好受,浑身有一种灼烧感,这时候居然被一拳打了出来,她气的让吊灯忽明忽暗晃来晃去,这下可把那几个女生吓得不轻,尖叫连连。
岳黛弟弟看到我被打的狼狈样儿,站在远处咯咯笑个不停,她朝他挥了挥拳头他就跑了,可一个女生带着哭腔说,“你们……有没有听到啊,刚有个小孩的笑声……“
话音刚落,几个女生抱一团哆嗦着跑了,胖子也一路小跑走了。岳黛不屑的冷哼一声,就这胆子,才坚持了11分钟,前天那伙好歹还坚持了26分钟呢。
还有个人没走,就是那个刚才出拳的高个子男生,行啊,地狱无门你偏要闯,正想收拾你来抱一拳之仇呢。
他并没有要继续探险的意思,反而叹了口气,坐在大厅沙发上,掏出了一副油画。
岳黛凑近一看,画的这不是我吗,颜色鲜丽透明,皮肤和头发柔软的质感栩栩如生,画中阳光明媚又甜美,颇有几分雷诺阿的感觉。
为什么他会有我的画像呢?我认识他吗?岳黛疑惑了。
“岳黛……之前一直没有勇气把这幅画给你,现在你也看不到了,我却把它拿了过来,真好笑……“男生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副画着她的画喃喃自语,他看上去很悲戚。
可岳黛真的想不起来他是谁,她无法现身,但可以附在任何人形之物上和他交流,于是,出于简单的好奇心,她就钻到了画里。
“你是谁呀?你认识我?“岳黛在画里眨着问他。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盯着画的眼睛吓得瞳孔放大,半晌说了一句,“画怎么……活了?“
岳黛差点就被逗笑了,大哥你说这你是不是呆啊,正常人不是应该一把把画丢掉,大喊着鬼啊!!!然后跑掉吗?这小子还真是呆,只是木木的看着她的脸。
“我就是岳黛,现在附在你的画上,你快说,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
他眼睛里留露出来的温柔就像丝绒毯子一样,死去的那些日子,每天都会觉得有些冷,可他注视着岳黛的时候,岳黛好像被丝绒毯子包裹着。
“岳黛,你还能听到我说话?“
“对啊,姐时刻存在着。“
“我喜欢你很久了,只是你从来没有察觉到,我是美术系的,和你不同系,你大概从来没有注意到我吧。“
这下轮到岳黛说不出来话的,的确,她平时在校园里故作清高,目不斜视,并没有在意一切与她无关的人。
“你不怕我吗?我现在可是鬼。“
“不论如何,你都是岳黛,我心心念念的岳黛。“
现在岳黛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了,开心的是姐真的魅力无边啊,死了都有人告白,难过的是即使他再深情款款,她与他注定不能有什么太深的交集。
他自嘲的笑了笑,“你在的时候,总觉得和你在一个校园里生活就很满足了,从来无法鼓起勇气跟你说一句话,现在倒是能畅所欲言了,可是……“说到这里,他又满目山河空念远,我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一下,活着的时候,我也没什么朋友。
总得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沉默气氛吧,问他,“这幅画是你画的吗?“
“嗯,我画了三个月。“他说着,好像偷偷拭了拭眼角。
“你画的真好看,很有雷诺阿的范儿。“
还想说点什么,窗外便有人大叫,“路子敬!你里还在里面吗?你还好吗!?“是刚才胖子的声音。
看来,是他的同伴发现他一直没有出去,前来找他了吧。
“快回去吧。“岳黛说完,就从画里抽身,只是今天心里多了些什么,像被许多丝线缠绕着心。
总觉得还是应该去报那一拳之仇。
第二天,还没到夕阳的时候我就飘到了学校,还是老样子啊,总有种又要开始上课的感觉,以前岳黛最讨厌上课,今天却好想在教室里听见老师点她名字。
大老远就看到路子敬背着画袋,提着画箱朝油画教室走去,岳黛去捉摸他,跳到他的画袋上,让自己越来越沉。
路子敬刚开始还咬牙支撑着,走了十几步就被压的单腿跪到了地上,岳黛嘻嘻哈哈的跳到他面前,得意的说,“还没过年呢,就给我下跪要压岁钱啦?快起来吧大孙子。“
“岳黛,是你吗?“他看着前方,岳黛不确定他能不能看见自己,故意快速的移到别处,他还看着前方,果然,他是看不见她的。
岳黛跟着他走进画室,学生不多,这个点来画画的,三三两两,他准备画一个维纳斯的雕像,岳黛附身在维纳斯身上,朝他扮鬼脸,他笑了笑,居然没有害怕。
加大幅度,可身体却不怎么能控制这沉重的雕像,顶多只能动动五官。
过一会她溜到路子敬身边,一看他的画居然画的是自己刚刚扮鬼脸的样子,岳黛哈哈大笑,在画室里飘来飘去,其他几个学生开始抱怨今天的教室太冷了,没一会就打道回府了,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俩了。
岳黛又附身到维纳斯身上,“今天要不要和我约会?“
他抬头看着岳黛,明亮的眼睛在灯光下看起来像颗南非大钻石。
“好啊,你想去哪?“他看起来很喜悦,又有些羞涩,仿佛岳黛还是那个活生生的岳黛,穿着好看的裙子,站在他的面前。
“去看电影吧,刚好有我想看的。“
“你要我……带着维纳斯雕像去吗?“他看着和真人比例差不多大的维纳斯石膏像。
“要不……那个骷髅架子也行啊。“我朝着挂在黑板上的骷髅架子努努嘴。
“你确定?我带那个去电影院不会被保安按倒?“路子敬挑了挑眉毛,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他让岳黛等一下,然后就跑了出去。
不到一根烟的功夫,他气喘吁吁的跑来回来,手里捧着一个难看的布娃娃,他高兴的朝我晃了晃手中的布娃娃,笑的比布娃娃还傻,说“我是不是很机智啊!“
岳黛翻了个白眼,撇撇嘴说,“太丑了,我才不要钻进去呢。“
“很可爱啊,你看,头发的颜色都和你一模一样!“
“不要,我拒绝。“
路子敬并没有生气,他轻轻的把布娃娃放在一边,转身又准备出去,“好,我再去买一个更可爱的。“
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岳黛也懒得欺负他了,“算了算了,就勉强用一次吧。“
路子敬用他的帽子在他自行车前面的筐里做了一个窝,把岳黛放进去后就愉快的朝电影院的方向驶去。
“喂,我现在发现你真是赚啊,和我去看电影,你只要买你自己一个人的票就够了,饮料也是。“岳黛说。
“那你喜欢什么?我买来送给你,作为补偿。“他很温柔的轻轻低下头跟岳黛说。
晚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岳黛第一次坐在自行车车筐里,抬头只能看到路子敬棱角分明带点胡渣的下巴。
本来只是想调侃一下路子敬,没想到他当真了,只是我喜欢什么呢?好像好久没有感受到什么是喜欢了,再往深里想,心脏的位置开始有些生疼,岳黛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晚上一到家,弟弟就来调侃她,“姐,你去约会啦?“
看这小子挤眉弄眼的样子,岳黛今天倒也不恼,看了眼书房的位置,“爸爸还是不肯出来吗?“
“对啊,还在忙工作呢。“
生一个个前什么样,死后还是什么样,忙工作的忙工作,盯学习的盯学习,说是下辈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而岳黛,依然是家里最没有存在感的。
突然间她的手机响了,好久都没有用过手机了,接起电话,是一句甜甜的晚安。嗯,晚安。
“岳崇,我感觉我好像喝了好多香槟,嘻嘻。“岳黛挠了挠弟弟的头,准备去卧室歇息。
一打开卧室门,岳黛却吓了一跳,一位陌生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窗台边。
“该走了。“声音没有什么感情,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