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天门年年都会有一场试炼,炼的也不是仙术,而是体能。
届时只能带上些许干粮,不得用仙术,脚踏实地翻过天山。天山占地十分辽阔,便是不眠不休也得五日才能走完。
而一般只有到了辟谷境界的学子才会参加,却也不能不眠不休,再者天山是灵脉,随说是极寒之地,也不免会有些奇珍异兽。
这种试炼也不需要年年都参加,只是对于体格的考验,若是体格过关,便可修习更高级的仙术。我与阿龙本是不必参加的,可是柳墨看着瘦瘦高高的,与我在一起显得我又矮又圆润,总怕她体质不好。
师叔对柳墨可谓是尽心尽力。
柳墨是师叔在魔域与人间交织的结界内捡到的,柳墨虽说有些修炼的功底,但是不知为何,在师叔捡到她时,已然是经脉尽断,仿佛是个死人了。
师叔救了柳墨,细细调养了一翻,却发现柳墨眉目如画,声音却嘶哑低沉。师叔说柳墨期初夜夜都噩梦缠身,他又是哼曲儿又是抱在怀中才能哄好。
若说姜赋抱着柳墨唱曲儿,我还是能信的,毕竟师叔温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声音也温柔好听,唱起曲儿一定也是悦耳的。
但是要说柳墨需要人唱曲儿哄着,我却是不信的。
柳墨见师叔说起以往事,本就冷峻的面上竟然是有了一些羞赧,却也不打断师叔,只是静静看着师叔。
其实经脉尽断有多疼,我是没有体会过,只是在修习药理的时候,有学过伤筋挫骨,那便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及,若是动了心脉,便是连呼吸也会扯着整个身子生疼的。
师叔大约也是不想柳墨再想起那些,只说当时柳墨每每疼得一身冷汗,师叔实在没有法子了,就抱着哼了曲儿。
大约也是看着柳墨不过是个小姑娘,并没有顾及礼仪。柳墨对此也不甚在意,本来世俗于我们修仙之人都不甚要紧的。
师叔为了调理好柳墨的经脉,也是用尽了他的的修为,却也不能说大好。想要大好还是需要柳墨自己的调理的。
所幸随着柳墨身子好转,慢慢修为也跟了上来,便也不需要师叔贴心照料了。
我问柳墨是哪方人士,柳墨只道是不记得了。阿龙也帮着柳墨说话,说柳墨身受重伤,大抵有些东西也不愿意记起来了。
我看着他俩一人一句恍如琴瑟和鸣,觉得好笑,又不知为何有些难言的失落。
就好似,我是他们之外的人。毕竟我虽说不谙世事,但是很多时候感觉还是很准的,柳墨和阿龙相熟,柳墨是否记得起以前的事情我也不得知。而师叔豁达,柳墨不想说的他也不问。
可阿龙的性子,我多少是有些明白的,这样帮着说话,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了。
随着阿龙和柳墨愈发亲近,便愈发显得我形单影只了。虽说曾经我也时常这样,但是曾经的阿龙却也时常一个人。如今我每每看阿龙时,只是映衬着我更是无人作陪了。
不过,当我发现我有个同病相怜的伙伴时,我便又舒坦了。
这个人,便是师叔。
自从回了重天门,柳墨和于龙相识,显然我和师叔都失宠了。本是自己身边日日相见的人,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角一闪而过的陪衬。
这次去历练,与其说是一次考核,不如说是陪着柳墨,我如今虽说比起柳墨来说圆润了些,但是在重天门中多少也算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加之修为不错,体能自然也是不必忧心的。
然而上山前,阿母依旧是千叮咛万嘱咐,倒也不是不信任我,只是跟我说不得任性,要多照顾着阿龙。
我心道:“阿龙还需要我照顾?”我侧头看着阿龙,阿龙却装成了乖乖仔,只是静静听着阿母的唠叨,只是反复跟他说,一定不可掉以轻心,虽说这天山上也有门中人守护着,但是重天门依靠着天山便可屹立天地间千年,足以见得天山不是凡人可掌控的。
而这条修行之路,虽说也是一代代走下来的,早已被人摸透了,但是要说走完全程,亦是不容易。
我听着,却不甚在意。倒是阿龙,十分认真地记下了。
那一本正经的态度,让我也不由得仔细了些。
我接过阿母给我准备的一包干粮,里头全是我爱吃的零嘴,牢牢的系在了自己的腰间。又看着阿龙的的那一个小布兜,不过是我的一半大小。
我偷偷看了一眼,他包里竟然是些调理身子的补药。
我啧啧两声,换了他的白眼一枚。
阿龙身子寒,常年药不离身,不过倒是不影响修为。这也是阿龙自幼修习的是寒阳诀的原因,寒阳诀本就有阴阳调节的功效,在龙身上见效不多,但也有些用处。
终于听完了阿母的唠叨,我和阿龙前后脚出了门。我自然是快上一步,比起阿龙来,我向来都是不稳重的。
出了门,柳墨已然在门口等着了。我与她点头打了个招呼,她也是勾了勾嘴角以示回应,却径直走向了阿龙,与他并肩。
我心想:曾几何时阿龙身边还是我的位置呢。
算算日子,确实柳墨来了不过半年罢了,可似乎我们的关系,越发微妙了起来。我堪堪扫尽了心中的一丝不安,抱着我的零嘴,甩了他们一个背影。
此次参与试炼的修为有高有低,上山时候师长特地嘱咐我们要照顾弱小。我看着他白胡子飘飘,笑嘻嘻撒娇道:“那是自然的。”
我对师长甚是恭敬,只为了他不到我爹爹那儿告状罢了。师长虽然威严,但是爹爹的雷厉风行更是让人心惊胆战,爹爹疼我不假,但是我这小天山的名号,多多少少也是因为惧怕他罚我而练成的。
重天门一直崇尚苦修,苦的便是毅力。因而日日的学堂不可少,筋骨不可不锻炼。
别了师长,便是云雾缭绕的冰山。上山之后寒风迷眼,由于不得使用仙术,这灵目灵识都开不得,只能靠着心诀护体,一步一步走着。
不久就有人支撑不住原地休息了。
出来这日,正好风雪,确实不宜走路。
我只是不言不语自己走着,阿龙和柳墨都在我身后,我时不时往后看看,他俩也不说话。我走得无聊了,便轻轻哼着歌。毕竟半日并没有走的多远,我尚可怡然自得,是不是看看远方山石,只觉得壮观无比。
行了半日,终于到了第一个山峰。
一位师长在那儿记录着我们的进度,见是我们三个,只道:“前方再走半日便是天山灵脉深处了,越走灵气会越重,不过寒气也更甚,到时候若是抵抗不住,便在驿站多休息一会儿。”
我点着头,对寒气我是不在乎的,可想到阿龙体质阴寒,又有些担心。
于龙只是看着前方,我觉得他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的。
我们并未休息,太阳快落山了,本就刺骨的冷意瞬间有降了好多,我忍不住嚼吧起零嘴来转移注意力。阿龙的护体之气已经打开,我见他全身沐浴在一个银色的光圈里,心底稍安。
灵气确实更重了,我已经见了几只灵狐,探头探脑的甚是可爱。
我也拿了些零嘴逗弄,不过这些灵狐也是修灵的,并不吃我这套。
阿龙一路沉默,我渐渐落在他们后边,见天色已经黑透了,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山洞。
那是给我们休整的,山洞直通地下,会有温泉供人梳洗。
我心中大喜,兴奋开口道:“前面可以休息啦!”
却见阿龙伸手拉了一把柳墨,柳墨比起他更是气色不佳,仿佛抵不住这寒风似的。我望着阿龙扶着柳墨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中的喜悦也消了大半。
阿母总说我是小孩子心思,开心了便是万分开心,失落了便是万分不开心的。
阿母也说于龙该当哥哥才是,从小对我也是礼让三分的,才养的我这般骄纵的性子。
我想着,大约是看阿龙的冷漠看多了,我与他一起生活了十三年,也不见他对我能说多少话。突然来了一个人,便把他抢走了。
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柳墨人也好,虽说性子也凉,但至少从未对我冷漠,与我说话也是认真温和的,不曾词严厉色,也不曾不理不睬。
我进了山洞,随便选了一个小洞口,便往里走,却看着他俩进了同一个洞口。一般同一个池子中间也是有间隔的屏风的,因此似乎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我想了想,很久之前,我也和阿龙在一个池汤泡过澡,不过后来男女有别,他又冷冰冰无趣的很,便分开了。我想,既然柳墨都不介意男女大防,我去应当也没事,于是我便跟着他俩走了进去。
阿龙回头看我,神色满是惊讶:“你来做什么?”
我瞬间觉得我仿佛是他特别不待见的人,心中委屈一时憋不住,看了柳墨一眼,又不知如何发泄,只是嘴硬道:“谁想跟着你了?不过是风餐露宿,再者你我是亲姐弟,一个屋子怎么了?我跟你还一起睡过呢!”
柳墨也是讶然,听我说话,她竟然破天荒笑了。
我有些不解,她却好似忍不住一般,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道:“我看这个池汤挺大的,别说三个,再来三个也足够了,这样吧。阿龙你去中间,我去右边,阿鲤在最里间如何?”
我皱了皱眉道:“柳墨你不如跟我去里间吧,右边离门口太近了,你又是女孩子……”
柳墨打断我,轻轻咳了声:“无妨,不论里外都有灵力罩。”
我一想也是,便狠狠瞪了阿龙一眼,自己去了最里间。
这温泉洞外头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山洞,可是里头的石壁上还有很多洞口,洞口中便是池汤,池汤分了几个小间,不仅可以洗漱,还有池台,可打坐也可睡觉,十分舒坦。
我便美美地泡了个澡,收拾干净了爬上了池台,静静调息了一会儿,除去了一日的浊气。便想着美美的睡上一觉。
我正躺下,只觉得心头微微有些慌。
我坐忽的坐了起来,不知为何,我摸着心口,有些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