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走了,我自己抿着茶,看了一会儿书。餐厅的灯光不知何时已经昏下来,墙壁上的音响里也开始播起淡淡的爵士民谣。
原来九点以后,这家餐厅转做爵士乐吧。看来无法再看书了,我茫然地四下望望,有驻场歌手架着音乐器械在那头蠕动。也好,索性就一个人听听歌吧,我又叫来服务员点了一瓶黑啤。与怀希在一起后,我消遣日子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11月的西湖寒意逼人,从我坐的窗台望出去,湖面上出现闪闪的波光嶙峋。是同平时绝然不同的光景——
此刻的西湖仿佛镶满了满屏的水晶宝石,风吹动几根柳芽坠在湖面上,我仿佛听见手指触碰到琴键一样动听剔透的叮咚声。
湖边的桂花已经开败,若一会儿夜色人静没人注意,也许回家途中能折几只蝴蝶兰带回家插着。偷花的举动虽不光明,却是我这段日子里自己发掘的小情趣,我深深陷在这样的情趣里无法自拔,就像陷在对怀希的爱中一样,剧烈地享受。
再远一点,视线放到西湖的那头,可以看到举头过眼处尽是暖黄色灯光。隔了一个西湖的距离,人们的生活却是尽然相同的,或许全天下都是相同的。夜这样的东西,就该是同家人爱人腻在一起打发的,不然为什么,所有人都容易独自面对黑夜的时候心有枉然?
我伸手摸到包里的黄色烟盒,不禁露出笑容,可细想下又不免慌张。甩甩头,抛掉思绪,我想,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这时,我望见了坐在楼下角落里的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黑色迷你裙与黑色低跟鱼嘴鞋的好看女人。
昏暗里瞧不清她的面容,只窥见她修长的身体与笔直的披肩黑发。一张涂得很红的嘴唇,红的像血,像刺裂的太阳,像耶稣钉在十字架上流淌出的世人的欲望。
我想她被看得一清二楚,她的人连同她的欲望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她与身边的男人大声地哄笑着,手指拂过之处,我看到一朵朵放荡的莲花。
江河,她是我的继母,梦里。
这个夜里回家之后,不见怀希,也许还在忙于业务。洗漱中,我满脑盘旋着梦里的影子。
躺在床上后,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掏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喂?”
父亲很快就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他低沉有力的声音。这么晚了他还没睡。
“爸爸。”我喊他。
“哦,怎么了?这么晚了还没睡?有事吗?”他的声线有点紧张。
“哦没,没有…”我慌乱地说,“没什么要紧事。就给你打个电话。”
“嗯。”
这个临时的电话打得太没有水平,话一说话,不可避免的沉默就水晕一样地扩散开来。
“最近……都还好吧?”我鼓起勇气问了问,换做以前,我是死都不敢的。怀希不仅给了我爱情,也在某种程度上添了我的勇气。
“都好的。”父亲说,顿了顿,又说,“钱还有吗?不够的话跟爸爸说。”
“不用啦,够了。”
“嗯,周末空的话,可以回家来。”
我笑了,自大学离家以来,难得的感到平和。
“那么,我挂了,爸爸,早点休息。”我说。
“嗯,你也早点休息。”爸爸在那头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