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贵进来对胤禩恭谨递上信封,说是京师八福晋来信。胤禩一愣,那丫头走的时候还一副巴不得见不到自己的模样,你看这才不到半个月就耐不住了吧,胤禩心里美滋滋的,刘贵觑着胤禩的脸色,明明心里很高兴面上还强装无事的,不由加了一句:“福晋还说了,让奴才们快马加鞭的亲自送到八爷手上呢。”
胤禩噙了笑意打开信封,看见那字忍不住皱眉,心想也许是时候把何焯师傅借给自己福晋用用了。他默念上面的字,诗词不像诗词,填曲不像填曲的,意思也是大白话的露骨,这郭小九果然是与众不同。胤禩提笔想了想,写‘福晋爷一切都甚好,勿挂念’显得配不上若然写的情深意重的真诚,写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吧,又显得酸掉牙矫情。刘贵就看见自家爷抓耳挠腮,写奏折时也没这么痛苦,纸团扔了一地,闹了半天是给福晋写书信。
“给,拿去也快马加鞭的亲自送到福晋手上。”过了一个时辰,刘贵赶紧接过胤禩递来的回信,还想不知自己主子深情起来是什么样子。
五天后书信到了八贝勒府,若然一听胤禩竟然来了回信,满怀期待地赶紧拆开,展开信纸差点两腿一软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胤禩竟然寄来一张什么也没写的白纸。
完蛋了,都怪夏夏瞎出什么馊主意,这下到好,什么也没写,不就是要解决了她嘛。胤禩一听若然收到信件的反应,不觉喜上眉梢,觉得也许这会皇阿玛歪打正着了,这个福晋跟自己还真心有灵犀,他的意思不就是二人如今的感情如同一张白纸,全凭未来的二人如何书写,若然不就是感动的哭了嘛。
可惜,若然的阅读理解是零分。
胤禩笑吟吟地去见了康熙,意思自己离家太久还没有好好陪媳妇度蜜月,想早点回去。康熙自然是准了,比圣驾回京的日子早了五天,名曰先让八阿哥保驾探路。
若然惶惶不可终日,找了本年历过一天撕一天,就算着胤禩回京之日就是自己死期之时,每天晚上把酒当白开水一样喝,这醉了可不就不用直面胤禩了,这好歹还能多活一日。
还别说,真让若然碰上了。
夏夏倒是个有良心的,说是如果这次真出了事就摊牌全算在她身上,为了弥补若然先送来两坛麦子酒,味道跟现代啤酒差不多,估计是夏夏那发酵技术不怎么过关,若然也号称是酒量过人的,喝了一点就开始面色潮红,头有些昏昏沉沉了。
月色当空,不似现代的高楼遮蔽,天上的繁星看得一清二楚,庭院中两排烛火微光,桌上两坛好酒,又并几碟小菜,烤鸭烤鱼的。若然拉过绿袖,不免高兴:“来来——给我唱个你们这的小曲儿来听听,你唱完了我给你唱一个。”
“格格,您又喝多了,奴婢听说皇上他们就快回来了,万一您这样被八爷看见,岂不是更惹他不高兴了。”
“反正他不已经放话回来要收拾我了吗,多一项少一项的,又能怎样。诶你不唱啊,那我唱吧。”
待胤禩进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连了好几日走的陆路,就在驿站简单休息便匆匆赶回来,似乎他从来没有这么急切过,那种感觉,就好像归心似箭,有人在等一般。等终于到了八贝勒府时时辰已经不算早了,估摸着若然已经睡下,胤禩准备随便去厨房弄点吃的,结果碰见在若然房门口鬼鬼祟祟的小常子,才知若然不在房中。
绕到花园后面,刘贵正要出声胤禩挡夏,将身子藏在一片飒飒影动的竹林叶子之下,注视着不远处的凉亭,恰好好处。
若然一笑,顺势拿起放在一旁的长剑,换掉了平日里束缚百倍的旗装花盆底,她更喜欢这样简单的衣袂飘飘,清淡至极的丁香色正和眉心的花钿相得益彰,转身时青丝扬起,她不是古人,但衬得起这个时代。
“月色正朦胧,与清风把酒相送。太多的诗诵,醉生梦死也空。最后还有一盏烛火燃尽我,曲终人散谁无过错……梦境的虚有,琴声一曲相送,还有没有情浓,和你醉后缠绵你曾记得,乱了分寸的心动……”
女子清亮迷离的声音回荡在夜空里,带着丝丝醉意,她将手中的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几个旋身,犹如蛟龙潜底,灵蛇狂舞,最后定神,剑直指胤禩藏在的竹林方向,身子晃了两晃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如同凋零的秋叶逶迤落地。
胤禩一个箭步上前牢牢托住若然的腰,若然手一松,剑掉在了脚边,她的眼神更加迷茫和失控,似乎眼前的人,又熟悉,又陌生。他是……谁?她好像想起来似的,挣扎着后退了两步扶住身后的桌子站定,像狐狸一样狡黠:“夏夏你快来,你给我送的这酒怎么还致幻了,我好像看见了你八哥——你说,他是不是这么急着回来找我算账了,你看当初说好你帮我,算啦,知道你不靠谱。来来,你来——”
胤禩竟然不自觉地上前了一步成为若然的依靠支柱,若然踮起脚尖一手紧紧勾着对面人的脖子,张嘴说话时还带着麦子酒特有的香气:“你罚我呀,你不罚我是你舍不得罚我,你罚我是你舍不得让别人罚我。还跟我玩无字碑是吧,任后人评说,我尹若然写上去的字儿,别人可别想擦了抹了,不就是上一条贼船嘛,行——我上了可不会让它翻咯,翻了也不会被别人拣去当抢使……”
若然说完不觉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胡言乱语的畅快过了,只是到底负了这良辰美景,可惜了这坛好酒,胤禩非她知己良人,夏夏近在眼前却红墙相隔,同老十也一言难尽,难啊——真难。
胤禩听完若然说了长长一大段才明白,她根本就没明白自己回信的意思,他挣脱开若然,看着她这个模样,双手托起她的双颊让她动弹不得看着自己:“看到你的信我八百里加急赶回来,你看清楚,我是谁。什么无字碑,站在那个位置,也得有那个本事。”
若然的小脸差点被捏的变了型,她不舒服的皱皱鼻子,还是恍恍惚惚的,不过比方才清醒了些许,看见胤禩差点又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你……你从哪冒出来的?你别生气就是我刚刚小酌了那么两杯,绝对对老板你一等一的重心,日月可鉴,您说往东我决不往西,您要杀谁我跟您磨刀,保证!”
老板?那不就是掌柜,胤禩放开她一甩袖子坐到桌前拿起筷子:“下次要喝,我陪你。”
被放开的若然席地坐到台阶上,撑着下巴:“可别,我怕耽误您正事儿。再说,喝倒你了你多没面子啊,我不敢。”
“呵,还有郭小九不敢干的?怎么你刚说酒是六公主送的?你什么时候跟她混一起了?”
一听老板正式开始问话了,若然一正不再黏黏糊糊:“六公主人爽快,我也爱跟她凑个趣儿。你走以后宜母妃叫说过话,老九那的福晋家似乎有点难搞,还有大嫂也来又提上次郭惟那事儿,这得看爷的意思,还有就是咱家那庄子里又该摘种了,得空爷得去看看。”
不知为何胤禩每次看见这样的若然都会想起康熙在江南时说的那番话,精明能干,但那样的若然他是最熟悉却也是最陌生的,每每他回想起的,还是坐在墙头上的她。
他嗯了一声道:“都是小事,依我看,还不如你把你写那什么词唱来听听.”
这个话题转的太快吧,这些还算小事那大事若然真不知道是什么了,“您真要听?以前我在府里唱歌,惹得其他婶子来敲我门,还威胁我要拿白布条把我嘴堵上。”
“唱。”
若然刚起了一句,不知道是故意胡拐调调还是方才超水平发挥,胤禩无奈地摆手让她停了。
“我要是你家兄弟叔伯,我定将你送到大阿哥府上去。”
不对,这个重点不是应该在有人占了若然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