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谨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将周宁抱起,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一层层黑在他身后落下,公孙谨毫无知觉,两个人飞蛾扑火,一瞬之间都有了生死轮换的打算。
红烛下,公孙谨抚摸着周宁的脸,只见周宁眼眸漆黑无一丝杂尘,纯洁一如当年,他去吻周宁的眼睛,动情之下,挥手灭了红烛。
一片漆黑之下,又去吻周宁的嘴唇,周宁回应着他,这叫公孙谨突然疯狂起来,他将周宁牢牢禁锢在怀中,仿佛怕对方逃走一般,抱的周宁几乎窒息。
外头日夜交替,室中风云交替,公孙谨只觉自己在梦中踏上了云端,这个美丽又漫长的梦将他半生的孤苦都一扫而光。他搂抱住周宁,没说一句话,一个字,周宁亦然。
次晨大亮,周宁从公孙谨身旁离开,秦笙在府门外等她。
“本宫累了,要回府歇着,相阁昨夜都在皇宫,想必不知道本宫昨夜不在公主府当中。”周宁道,说完,她看着秦笙一夜没睡眼下的黑,道:“走吧,咱们回去歇着。”
秦笙应下,默默扶着周宁上了马车,她脚下一软险些摔倒,秦笙在周宁腰上一托,将周宁好好地送到马车上。
一连两个月,周宁总去与公孙谨相会。她找了相熟的太医将身上的毒性去了,又全副身心地调养身子,终于有一日怀了身孕。
她面无表情地摸着肚子,没感觉到真实来,一脸恍惚模样。
这一日,她照常晚间去公孙府,瞧见公孙谨等在门外,周宁脸色微变,却是一脸嫌恶。公孙谨以为周宁今日不高兴,便有意逗她笑,不料周宁表情越来越冷。
公孙谨心中不解,他当周宁是安伯侯公子的转世,这两个月来一日比一日信,是以将这二十多年来的遗憾百倍在这两个月补足。他夜夜疼惜周宁,每次都问周宁是哪家姑娘,他半生未娶,一定要周宁做他夫人。
周宁却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份,每次都是偷偷离开,公孙谨查遍国城也不知她下落,然而每天入夜,她又如约而至。
今夜瞧着周宁脸色有异,他怕周宁离他而去,连忙抱住对方道:“你若是不快活,想另寻去处,我跟你一起。”
“我有身孕了。”周宁道。
公孙谨心头大震,松开周宁笑道:“那很好啊。”
周宁冷冷一笑问道:“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本宫是谁?”
“我的确想知道你是谁……你自称本宫……你是宫妃?!”公孙谨脸色骤变,但转念一想,纵然是宫妃,他也敢将对方偷出来,半晌道:“无论你是谁,咱们总是要在一处的。”
“本宫是周国大长公主周宁,并不是什么宫妃。”周宁道,看着公孙谨一脸慌张,笑道:“你现在心中是不是在想该怎样跟公主在一处?本宫劝你死了这条心!今日本宫来是想告诉你,本宫要你公孙家俯首称臣,不论何种境地都不可背叛皇室。还有,本宫借了你身子怀这孩子,是为躲灾。”
当下周宁便将相阁如何歹毒夺取皇位的诡计说了,她不害怕公孙谨叛变,是以如实相告,连假相阁欺凌她的事情都说的十分清楚。
公孙谨脸色惨白,他又羞又怒,只觉得天下间怎么被他碰上了这种事。他既鄙夷相阁夺权的狼子野心,又对他害人的伎俩嗤之以鼻,对周宁,他又是可怜,又是愤怒,又是羞愧,更多的却是忐忑。
“本宫如此骗人,公孙大人显然是看不起了?!”周宁道,半晌冷哼了一声,整理好衣衫后道:“你看的起看不起,如今你和本宫一条船,还有什么好说的?!”
“公主,话不能这般说,公孙谨忠于陛下再无他言,公主有什么话直说便好,为什么当初非要假扮安伯侯的公子骗人呢?”公孙谨对周宁终归有了夫妻之实,现在又有了孩子,他对周宁敬重、心疼、愧疚着多,将她当成安伯侯之子时爱恋深深,如今这些复杂的感觉里他也不知有几分爱恋掺杂,只觉得面对周宁,自己已成俘虏。
“世间人性复杂,若本宫如实相告,你当初未必有现在心诚。”周宁冷笑道。
“过去不可追,公孙谨现在的一条命都是公主的,公主要公孙谨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如此你可相信我了吧?”公孙谨道。
“除非你听本宫的话娶了陆家小姐陆英,否则本宫终究不信。”周宁道,公孙谨娶了陆英,相阁就没了陆家这个靠山,到时他重新布局不免露出马脚,她就在那时斩了相阁,为周国去一大祸害。
“我们耳鬓厮磨多日,你竟要我娶旁人?”公孙谨脸色一白,问道。
“你与本宫耳鬓厮磨多日,怎么?本宫要你做事表诚心你就是这般做的?”周宁反问,她此时被众人所叛,失却靠山,委身公孙谨是她最痛心的事,不但对公孙谨没有爱恋,反倒多了几丝怨恨,是以句句相逼。
公孙谨长叹一声,又问道:“我娶了陆英之后你当真信我么?我一心一意要同你在一处的,纵然你是公主我也愿意同你在一起,功名利禄又何妨,换不来人的一片真心。”
周宁脸色骤变,她眼神奇怪地盯在公孙谨脸上,瞧见对方脸上一片真诚,不由地心头一颤,那种感觉不知道是震惊还是伤心,她转念想到周国江山,想到父皇,半晌心头的一片热散了,道:“真心有什么用?本宫是周国长公主,周国的未来全都担在本宫身上,如果一片真心能换的周国江山无恙,父皇无恙,本宫付出一片真心又如何?!但公孙大人,你心里知晓,这权谋诡谲的朝中,一片真心是最没用的。”周宁道。
“好,我现在就去求娶陆英。”公孙谨听周宁说完,知道她心意已决,无奈道。
周宁再也不看公孙谨,慢慢踱出门去。
“公主,您没事吧?”秦笙看着周宁表情不对道。
周宁笑道:“有事?本宫还能有什么事,走,咱们进宫去。”虽是笑着,可那话里悲凉之意尽显,仿佛周宁一时间老了十岁。
等秦笙和周宁二人进了宫,周宁叫秦笙跟在自己身后,拿出一个红盒向周国皇帝道:“父皇,儿臣替您求来了补药,那大夫医术很好,说只要父皇服用此药,必定药到病除。”
相阁就在一旁候着,瞧着周宁一脸亮色,瞧着那红盒微微不悦,若是周宁这药管用,周国皇帝病愈更不好对付,当下道:“公主,我已替陛下寻了不少好药,都没什么效用,陛下今日刚用过药不久,怕药性相冲,公主求来的这药不若明天再服?”
相阁说着,心道只要将这药找个没人的地方扔了,明天换了毒药,周国皇帝一日日服着毒,不怕陆英孩子落地的那天周国皇帝不死。
周宁眼圈红肿,听相阁说完,点点头道:“累着驸马了。”
相阁见周宁毫无所查仍是对自己十分尊敬模样,十分受用,接过红盒捧在手中。
“孩……孩子……”周国皇帝意识清醒看到周宁连忙问道。
周宁脸色一白,面露委屈之色,半晌才道:“孩子好好的,父皇别担心。父皇还是担心担心儿臣身体吧。”
说着,周宁委屈地看了相阁一眼,相阁看着周宁楚楚可怜,他们好歹是多年夫妻,周宁平日里受委屈他一贯知道,情意浓时,他也会怨怪周国皇帝不疼女儿,此时见了周宁眼圈发红肚子虽然隆起,但身量却瘦了一圈,忙道:“公主回去吧,陛下这里有我照料。”
周宁伸出右手用食指撇开眼泪,点了点头便由秦笙扶着往外走,刚一起身,脚下一个没力气,周宁身子骤然向前扑去,相阁大惊失色心道若是周宁摔了,假孕岂不是要露馅,赶紧将红盒扔给秦笙,眼疾手快搂住周宁,才不致周宁摔倒。
周宁吓的喘着粗气,相阁更是惊惧连连问道:“没事么公主?!这丫头也太没用了!”他转过身去怨怪秦笙,只见秦笙手里抓着红盒头深深低着不敢狡辩。
相阁一把抓过红盒,安慰了公主两句,便叫别人送公主出去了。
周宁和秦笙出了皇宫,两个人才舒了一口气。
“刚才好险,小琴,若不是你机灵,趁着本宫演戏吸引走相阁的目光将解药给父皇吃了,恐怕再没机会搭救父皇。”周宁道,她配好了解药,这次进宫就是和秦笙一起救周国皇帝。
“相阁若是发现周国皇帝好起来了,没准会接着下手。”秦笙担忧道。
“他没时间下手了,公孙谨要娶陆英,陆大人这层关系被公孙谨半路截胡,他多半以为公孙谨有反朝廷之心,顾及公孙谨还来不及,没空加害父皇。等他和公孙谨斗的时候,本宫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周宁说着,眼神骤现寒芒。
秦笙看着周宁的双眼,突然觉得对方突然变了一个人,她方才的话分明是说给秦笙听的,是真是假,也只有一步一步看清楚。
左右秦笙也是在外头躲着,这公主的目的和秦笙目的相同,也没有可纠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