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瞧着故人柳城，他脸上露出很悲伤很悲伤的表情，心头一紧，秦笙很快转过脸去不看他。
“你也叫做秦笙？你的脸……我后来看过秦笙的画像，和你长得……很像，你脸上比她多了一颗泪痣。”柳城斟酌着字眼说着，瞧着秦笙挺直的背脊，心中思量着一种可能。
他以为当初的楚不凡是消了怨念走的，不会再回来的。可是后来他发现了一点点的真相，他不敢正视的真相，于是又会觉得对方回来，一直等一直等，一年了，那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后来他认命了，可是如今，又给他碰到了秦笙。
“怎么？叫秦笙不可以么？！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想我叫秦笙？我这张脸打扰过谁么？还是说以前的秦笙是个十恶不赦的人？！”秦笙转过身抱着胳膊道，声调不自觉地就高了一倍。
她是带着怒气问的，旧人柳城，他们之间因为柳歌的存在，关系一直很僵。可旧友毕竟是旧友，秦笙说完，看着柳城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一句也说不出来的为难，心头一软道：“总之我今日不是怪你，我是我，她是她，过去的事是过去的事，过去的关系是过去的关系，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什么过不去？”
“你也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吧？我今日被太子府的柳歌欺负，有你相救多谢了。若是你没什么事，我便走了。”秦笙说完，拉起秦湘便往外走。
说出这些话，心中怎会没有痛。只是她这场复仇牵扯的人太多，她再也不想被旁的关系牵绊住手脚了。
这孤苦又可怜的几辈子，总得尽快的有个结果。
扶着秦笙走到城外，城外有个小小的茅草屋，里面的老头和老婆婆瞧见秦笙来，连忙赶了过来，“姑娘，你可来了，听说你帮忙找到了我们失散的小孙女，我们老早就等着了。这就是一年前你在街上看到的那丫头？”
老头和老婆婆满脸认真，满脸担忧地看着靠在秦笙怀里的秦湘，瞧见秦湘的脸之后，老婆婆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是小孙女，是她呀，我们找了好长时间，可算是找到她了呀！姑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受老婆子一拜！”
“婆婆快起来，快起来！使不得啊！”秦笙瞧着年过半百的老婆婆给她行大礼，连忙道。
一旁的老头也道：“姑娘，你别推脱，我们没什么钱来感谢你，只能行行礼，还望你别见怪，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千万开口，我们一家一定不推辞！”
“哪里的话，也就是顺手做的事情，能帮到你们，我也很开心，天太冷，赶紧带孩子进去吧。”秦笙道，将秦湘交给老婆婆二人，转身便要走。
老婆婆和老头子重新寻回了小孙女心中欢喜，正心疼地瞧着孙女，对于秦笙的离开，还未曾注意。
“你们是谁啊？！我在哪里啊？”秦湘慢慢醒来，眼神有些迷糊，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丁点小可怜。
“我们是你的爷爷奶奶啊，还有刚才……姑娘别走啊……姑娘！那个姑娘是把你找回来的姐姐啊，前段时间你和我们走丢了，你还记得么？”老婆婆心疼道。
秦湘摇摇头，看着秦笙离去的背影，写着满满的陌生，“不记得，那个姐姐……我也不记得。”
“唉，可怜，这些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跟着爷爷奶奶进屋吧，以后再不叫你受委屈了。”老婆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
“嗯。”秦湘重重地点点头，仍旧是满面茫然。像是被命运的巨轮推着走，又像是自己自发的往前走。
秦笙终于回头瞧着消失在身后的三个人，心头一阵感慨。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让人消失记忆的药，柳某无知了。”柳城慢慢走到秦笙身后，瞧着秦笙瘦削的背影，又道：“她是秦湘，听说有好几次都要置你于死地，你放过她一次，可以理解，第二次第三次，为什么？！”
“柳大公子就是厉害，这么快就查出来了？不错，她是找过我几次麻烦，每次还都是要我性命的麻烦。可是我同她之间没有命债，却有些别的渊源，消掉她的记忆，让她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才结束了我们之间的因果。我不杀她，不代表别人不会杀她。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她能在这因果轮回里过几遭，就是她自己的命了，与我无关。”
秦笙说完，拢了拢大氅开始往城中长乐街自己的家中走。柳城失神地望着她，然后道：“你说话的腔调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秦笙身子一僵，听的背后的人继续讲，“她已经离开很久了。”
“那么柳大公子请节哀，恕秦笙不能说出更多安慰公子的话语，人生在世，不是相逢就是离别。她走了，公子的路还要继续走，执着于过去，给自己造个囚牢，不是件好事。秦笙还有事，就先走了。”秦笙道。
“你也怕冷是不是？我那个朋友就怕冷。”柳城道，握紧的手心微微地抖。
“天底下大多数的女子都畏寒，公子，就此别过。”秦笙说完，抱着胳膊往前走，听到身后踩雪的咯吱声，微微蹙了眉。
要说执着，最执着的就是柳城了。不知道答案，他是永远不会放手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长乐街秦笙的家中，陈钰买好了饭，瞧见秦笙进门开心地朝着她摆手，“阿笙，你回来了？饭好了，快来吃！”
这一句“阿笙”叫秦笙和柳城都怔住，柳城重复道：“阿笙？”
秦笙给陈钰使了个眼色，陈钰马上会意看见秦笙身后的人心思一转，道：“阿笙怎么了？我叫阿钰，你叫阿什么？”
柳城脸色微微变，瞧着面前的人有些眼熟，是那日他去佛窟查太子李闲时碰到的姑娘。
而陈钰也认出了柳城，惊地结结巴巴道：“你……是那个大雪里……柳……哎呀总记不住你的名字，就是街上人们说的那个……柳大公子！”
陈钰说完，看了秦笙一眼，心道，阿笙可真是把自己的婚事放在心上，一次不行还要给她创造第二次的机会，哪怕秦笙自己身处被认出的危险之中，也要先顾及自己，这让陈钰很是感动。
可……面前人的眼神怎么一直盯着秦笙看呢？！
“你喜欢我家阿笙？你不喜欢我？！”陈钰道，瞧着柳城脸色一白没有发话，失望道：“哎呀我就知道，就见了一次面果然是不行。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为的是找夫君，又不是为的找你。”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找到一个像你一样好看又多金的夫君，唉，发愁啊。”陈钰叹道，瞧着柳城有些为难的样子，道，“你有话同阿笙讲？那你们讲好了，我进屋，外头冷。”
说完，陈钰朝着秦笙使了个眼色，便识相地进了屋。
院子里剩下了柳城和秦笙二人，院子里冷，秦笙站久了，身子有些僵，她回头瞧着一言不发的柳城，苦笑道：“你有什么就说好了，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别憋着自己。”
她晓得柳城的脾气，自然知道对方心里压着好些话。柳城用情极深，当初为碧荷承受住了许多非议和痛苦。他们是老友，当初秦笙的死有柳歌的一份，他大概心中愧疚极深，这一年没少折腾自己。
秦笙倒不是怪他，只是他终归是柳歌的亲哥哥，而自己于他，终归是个外人。
“你在想什么？”柳城开了口，却问了这样一句。
秦笙楞住，“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啊，这么短的时间我能想什么？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老朋友，楚不凡，碧荷，秦笙。”柳城一字一顿，一边说着，一边瞧着面前秦笙的表情，不想放过对方脸上一丁点的变化。然而秦笙表情淡然，连眉头都未皱。
秦笙又不傻，自然知道她以这副脸回来有什么后果，这种破釜沉舟，熟人见面不相识的场面已经在脑海中演绎过无数遍，自然不会再多一点情绪波动。
“你问我问题的时候我在想，你是柳妃的哥哥，柳妃利用秦湘来杀我，而你恰好出现，会不会有点巧了？”秦笙道，如果柳城和步渊都不认为她是以前的秦笙，那么骗李闲就成功了一大半。
让柳城认为她不是以前的秦笙的一种办法，就是将柳歌搬出来分散柳城的注意力。果然，柳城脸色骤变，他慢慢解释道：“我对你没有要伤害的意思，至于柳歌，她心术不正，我和她早就不来往，我们虽是兄妹，可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你不信，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们有很长时间不来往了。”
“嗯，我相信你。但是柳妃是你亲妹妹，这是不争的事实。她刚才要杀我，你把我错认成你的老朋友，好，就算我是你的好朋友，你妹妹要杀我，你只是这样帮帮我么？永远堵不住源头是你堵不住呢？还是压根没想堵？你和你妹妹之间的血缘让你无法完全站在你朋友这里？”
秦笙道，其实她和柳城的症结一直就在这里。柳城知道柳歌对她不怀好意，可从来都是想保全双方。而保全双方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哪个人也保不住，哪个人也感受不到关爱之意。无用的举措，最为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