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的笑慢慢停住，她打量着面前歪着头出神的步渊，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的那一天。
那天她第一次入宫，贵妃林清萍伙同大皇子李桢下了毒要害她，她小心防备却没想到对方做的那么大胆，死扯着她下了药，转头便要拉到一旁去欺负了她。
那时她扎伤了自己，凭借着一点点清醒的意识找到了步渊。
阴差阳错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步渊……那种闺阁中的事她虽然看的平常，可现在想起来却仍旧心惊，若不是步渊，他们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怎么想，当年都是步渊吃亏……秦笙脸色一变，暗骂自己，当年好歹也是黄花小丫头一枚，怎么净说这种傻话？！
难道步渊喜欢的就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女子？这么一想，计上心头。
端起面前的一杯热茶，秦笙道：“给你茶喝。”
步渊楞了楞，下意识地要去接过热茶，然而秦笙手一哆嗦，热茶烫红了手指，她连忙将热茶重新放回去。
“没事吧？”步渊瞧着秦笙烫红的手指凑过来道，“自然……”秦笙笑了笑，突然凑过去，一口亲在步渊唇间，又飞快躲过，抱着胳膊靠在马车上，看好戏般地瞧着他道：“无事啊！”
“你……”步渊怔住，坐在那一动不动，他盯着秦笙一脸淡然的模样，半晌转身掀了马车帘，“出去！”
秦笙脸色一变，眉头微微蹙着，瞧着外面的灵辰好奇地伸着脖子往里面瞧，她撇了撇嘴，道：“出去就出去，总之不跟你待在一起就是好的！”
秦笙怒气冲冲地下了马车，找到了自己经常骑的那匹马，直着腰走在马车前面，心情低落到极点。
男人都是薄情寡义，哼，谁也逃不了这个定义。什么翩翩美少年，都是假的，装出来的再说了，他一点也不美，若是过去的秦笙，要比他美上好几倍。
“什么？！殿下，您可别！”
背后传来灵辰的惨叫，秦笙回过头去看，灵辰被步渊拖了进去，等到再出来时，灵辰下了马车，重新上了马。
他没有跟着队伍，而是一人一马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灵辰！喂！灵辰你去哪？！”秦笙喊了他一声，然而灵辰却头也不回地往前跑，秦笙觉得奇怪，骑着马追了过去。
灵辰一句话也不答，任凭秦笙怎样呼喊，他都不作答，然而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始终保持在二十米之内。
跑到天黑了，马倦了之后，灵辰才慢慢停下来。
“喂！灵辰，你抽的哪门子的风啊，你这么一直往这边跑，离着步渊越来越远，不怕有贼人绑了你？！这可是边疆，没有国城那么安全。”秦笙翻身下了马跑到灵辰跟前搭着对方的肩膀喘着粗气，“你可累坏我了。”
灵辰没说话，秦笙却觉得胳膊好像有点累，灵辰没这么高啊，她狐疑地往前迈了几步，绕了一小圈来看他，脸色骤变。
“步渊……你怎么在这儿？！你……把灵辰放在那等死？”只有一个步渊出现在此的可能，那就是他让灵辰扮作小王爷继续按照原路走，而他则扮成灵辰的模样走另一条巡防之路，风险系数降低了不少，灵辰可就要吃亏了。
“放心，灵辰功夫也不差，只是平日里太懒散。留下的暗卫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不会出事，纵然出事了，我的脸刺客们定是烂熟于心，灵辰迟早露馅儿。露馅儿之后，谁还会浪费功夫在一个假的小王爷身上。”
“那倒是，”秦笙点点头，但是想到自己和步渊的处境，又道：“你早就知道我跟着你了，为什么还要我来？！我可不想跟着你！”
“是么？”步渊坏笑道，“不尽然吧，轻舟，你大胆的很，和我在一起，难道不开心么？”步渊盯在面前的秦笙脸上，越看越觉得像，越想越觉得像。
从秦笙来到姜国和步渊相聚的那一刻起，步渊心里总有种预感，那种预感很奇妙，总让他这个早就变得冷漠的人变得患得患失。她是楚不凡的丫头，可她的脸上总是现出楚不凡才会做的表情。
她不强求，甚至不主动去依靠别人，虽是随波逐流到了这里，虽身受重伤，可从不主动开口要什么，总是靠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的变强，一点点改变自己的境遇。
刚才的那个吻，吻过之后秦笙脸上淡然又带着点挑衅的表情，一如当年。
心里头终于敢确定，然而却惶恐，却失落。她中了毒，毒性未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自己。而且，虽然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他总觉得不真实，看不到对方眼里的深情和爱意。
她被迫而来，从未想过依靠自己，虽然懂她，但却不甘心，为什么自己永远走不到对方的心里？他不甘心。
“自然不开心，谁愿意跟一个冷冰冰的人在一起？不仅人冷漠，还很凶，难不成我欠你的钱了么？！”说完，秦笙突然停住，她欠了，欠了步渊一条命，虽然还上了这条命，可现在的她仍旧走在拖欠步渊的道路上。
该及时回头的……可是小李青……起码现在她不想骗他，想到这，秦笙转了身牵了马往回走，“灵辰胆子小，我担心他，我要回去找他，祝你一路顺风。”
没走几步，秦笙的手腕被步渊抓住，他手心用力，一双眼睛微红，“跟在我身边，我答应过你会保护你。”
秦笙尚未察觉到步渊的奇怪，她用力甩开了，转身道：“我自己也可以保护我自己，若是保护不了，那便是我的命数。”
周围无人，秦笙练了这么长时间的武技，还能分清楚这点。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我骑马快一些，很快便能赶上灵辰，你自己小心一点，我们有缘的话，在路上见吧。”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便不相信我会保护好你？！”步渊突然道。
秦笙怔住，步渊又道：“是不是从一开始你便觉得我不是能保护你的那个人？”
“为什么一个人就必须靠另外一个人的保护呢？步渊，我相信如何，不信又如何？我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人的保护，从小便孤单惯了。我靠着我自己，活着也好，死了也罢，一身轻松地过着自己的命数。别人对我的保护要感激，要还债，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选择不感激，不还债，不接受？”
“步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保护，你以为是无偿的么？或许你做到了无偿，可是你的心呢？你的心会不甘，会痛。我不想要你不甘，不希望你痛。我希望我自由的同时，我在乎的人能够好好的。人生是从不能释怀到释怀的过程，你懂么？”
秦笙说完，也没有管步渊要不要回答，牵了马便往回走，心里头一片冰凉，却很轻松。她是秦笙啊，从小到大没有依靠过谁，依靠过的人，将她杀死了三次。现实告诉她，不靠着自己，总有一天是会被人杀死的。
身后有一阵脚步声，秦笙不回头都知道是步渊。二人就那么往回走着，走的极慢。
就在瞌睡虫找到秦笙时，一股血腥味突然让秦笙打起了精神。她回身看了步渊一眼，对方脸色也变了，越往前走，血腥味越来越重，难不成是灵辰他们？
不应该啊，“我们往前看看。”秦笙轻声道，虽有血腥味，但远方无打斗的声音，想必是已经结束了。
步渊点点头，二人往前走着，前面是个小小的树林，血腥味就是从林子里传过来的。
二人走进去，看到里面的景象之后，脸色一齐变了，巫月趴在地上，不远处的几个人倒卧在血泊里，看样子是死透了。
“巫月她……”秦笙脸色一白，瞧着巫月的手指颤抖，才晓得对方没死。看着小树林里的情况，她们大概是被人追杀，到这里来避祸，只是没想到这里没有人烟，巫月的手下便伤重身亡了。
“她是来找你的，巫月喜欢你，肯定不想让你受伤。”秦笙道，往前走了几步，却被步渊拉住，“你别去，我看看。”
秦笙自然也不想去看巫月，毕竟对方三番两次要弄死她，她没那么好心还上赶着犯贱。但是步渊不同，巫月和他一起长大，就算二人现在决裂，凭借着那点情谊在，巫月又从未伤害过步渊，步渊不会坐视不理。
可不知怎的，秦笙就是心里不舒服。刚才步渊还说会保护自己，口口声声不让自己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转头就要救下屡次害自己性命之人。心里像长了个石头一般，秦笙看着走向巫月的步渊，轻声叹了口气。
“你若是不想让我救她便开口，若是我救下她，你再气着身子怎么办？”步渊突然回头道，他仿佛赌气一般故意说出这种话。
秦笙怔住，心头酸涩不已，冷冷地瞧着步渊，反问：“我自然是不想，她屡次杀我，杀不掉我就将我打的半死，我为什么要救她？！但是你救不救是你自己说了算，我管不着。再说了，你既然知道我会气着，为什么又说这种话试探我？要保护人的是你，要气人的也是你，你到底如何？！”
“我阿娘说的不错，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人好，所有的好都是有代价的，你说是不是呢？步渊？！”
你要气人，我偏反过来气你，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既然你动了巫月的心思，那就别怪人误会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