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看到小丫头满脸痛苦貌似不舍在那里老气横秋地唉声叹气,一张老脸便有些尴尬:“君子不夺人所爱,公主殿下若是不舍得,老臣……”
“唉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令月眼见李绩上钩,急忙装出大度的样子摆了摆手,“圣人说过,宝马配英雄,我早就听说英国公是当世英雄,如此良驹,当然应该驰骋沙场,岂能放在马厩中虚度岁月?”
李绩显然没料到太平公主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干脆也不再推辞,声音洪亮地说道:“老臣能得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如此厚赐,实在受之有愧。不如这样,老臣这么多年也颇有收藏,公主殿下若是看中了敝宅的什么东西,便拿去作为交换如何?”
等价交换?李绩你个老狐狸,居然连人情都不想欠!
李弘眼见李绩牙根不提收李令月为徒的事,而那位说出大话的李敬业也躲在一边不吭气,不由心中暗怒,愈发觉得李绩的笑容有些老奸巨猾的狐狸味道。
妖孽李弘强忍着怒气干笑了几声,望了一眼同样有些不高兴的李令月,微低了身子对李令月道:“既然英国公许你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换,月月可不要同英国公太见外了,只管开口便是。”
“真的什么都可以?”李令月见妖孽眼中笑意重重,又以目光瞟了瞟李绩的方向,立刻意会其中含意,不由笑嘻嘻地望向李绩。
英国公李绩虽然觉得太子殿下的话里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但李令月终究还是一个六岁孩子,而且那皇宫里什么宝贝没有,自己府里还真不定有人家公主殿下能看上眼的东西,于是想也不想,不假思索地答道:“只要在这李宅中,无论公主殿下看中什么,李绩一定拱手相让。”
在场的无论是李敬业还是周围的李家人,都觉得英国公李绩的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
太平公主当然不可能跟李绩开口要房子,除了这座府邸,府中其他的东西无论有多珍贵,送给太平公主都无所谓。
横竖现在李大帝正是最宠信李绩的时候,虽然此番去东都洛阳李绩并没有跟着一起去,那也是李大帝与武后故意让李绩留在长安帮太子殿下坐镇。
这样的不世之重臣,要什么样的赏赐没有?这会给了李令月,不过是借花献佛,大家都有面子罢了。
小丫头听李绩如此一说,顿时忍不住笑意抬头看了妖孽五哥一眼,见李弘眼里笑盈盈的尽是鼓励的意思。
嘟了嘟花骨朵似地小嘴,李令月满脸认真道:“英国公可是要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对你个小娃娃若是说话不算话,我李绩还用在朝中混吗?
“你可敢跟我拉钩?”李令月对着李绩勾了勾细白的小手指,满脸都是怀疑。
“呵呵,这个有何不敢。”老小孩,老小孩,七十多岁的英国公李绩心头一高兴,顿时也如李令月一般貌似郑重地伸出手指,两人勾了勾。
哈哈,等的就是你这句承诺!
李令月一双眸子顿时弯成了弯弯的月牙,望着李绩故意拖长了声音,“我就要……”然后还故作神秘的东张西望了一阵,突然伸出小手,一把拽住李绩的袍袖道:“我要的就是英国公你啊!”
“啊?公主要我个老头子做什?”
全场俱静,静得真是掉根针都听得见。
看着李绩见了鬼似的尴尬表情,以及李敬业几个儿孙辈的瞠目结舌,小丫头李令月顿时很有一种快意恩仇的感觉。
你李老头可以装着不知道自己孙子跟别人打得赌约,你也可以辩解,说自己是老糊涂了所以说出那样的话,但是,和我这个小孩子玩这样的花招,传扬出去,我就不信你英国公还有脸见人?
勾也拉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样的承诺都做出来了,这下子,我看你李绩还往哪里跑,还怎么推托?
太子李弘强忍着笑,闲闲地摸了摸鼻尖,做与己无关状。
七十余岁的英国公伫立良久,忽然长叹了一声:“听说公主七个月能言,三岁能做诗,六岁释解《离骚》,如今更是十天学剑,三招便打败了敬业,起初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公主殿下果然是心有九窍,天生英才,我以孩童轻视殿下,果然是大错特错了!”
太子李弘生怕李绩说的太多,将李令月夸得过于妖孽,急忙打哈哈道:“英国公谬赞了,其实太平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只是想求英国公能够收她当弟子,今日孤来登门拜访也是专程为了此事。”
李绩听太子殿下终于表明来意,事到如今也再不能推托,不由捻着胡须眼望太平公主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初拒绝沛王李贤,那是因为他李绩的宗旨向来是不参与皇家内部党派之争。
而李令月是个年幼的公主,虽然目前看来有着超乎常人的聪明灵慧,但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当皇帝的先例,就算是收进门来当了徒弟,不过是给绚丽的长安再增添一段佳话而已。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见李绩点头应答,李令月急忙以师礼上前拜见,一双眼睛却含笑瞟了一眼站在一边半天还没回过味来的李敬业,心想你小子今后可得管我叫师姑了……
听说李令月果真拜了李绩为师,小丫头上官婉儿也禁不住有些蠢蠢欲动,借着自己是公主侍读这个过了明面的身份,堂而皇之地与太平公主频繁出没于永兴坊英国公府邸。
说起来上官婉儿到英国公府上比李令月还要方便,老上官的府邸与英国公家都在永兴坊,两家一南一北,中间只隔了两户人家。
这两户,一户是秦琼家,一户是尉迟恭家,两者皆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虽然人已经不在了,可朝廷对其后代待遇优厚,原本只容朝中重臣居住的永兴坊,依然让两家一直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