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敢设想那个可能性是真地,但此时此刻,钦陵着实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是继续攻打已经岌岌可危的中军。还是回师利用熟悉地利这一便利条件后撤,等待下一个机会?前者虽说冒险,但后者同样冒险,焉知唐军没有向导带路,安知唐军不会穷追猛打?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拔出了自己地腰刀,高掣在手厉声对左右所部喝道:“一鼓作气,攻破大唐中军!”
吐蕃军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击让辛文陵应付乏力。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余暇再去理会寻常士卒的质疑了,而那些将领犹如黑灰一般的面色更是被他本能地忽略了,甚至没有劲头再去埋怨谢扬和独孤卿云。他不停地把有生力量一次次地顶上前去。包括把仅剩的骑兵投上去一次又一次地冲锋。
就在他认为自己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薛丁山忽然用手肘狠狠撞了他一下。旋即兴奋地嚷嚷道:“援军来了!”
辛文陵几乎第一时间举起了手中地“千里眼”,果然看到了吐蕃后军的慌乱以及天边那黑压压的人马,整个人都几乎瘫软了下来,嘴里犹自嘀咕道:“就算知道我想打仗,也不用弄出这样惊险的场面来吓人!”
一路上摧枯拉朽地连破两道防线,独孤卿云自己也知道十万火急,因此一到战场,他生怕折了锐气,更怕谢扬有什么闪失,因此挟刚刚大破敌军的气势,他便率麾下近两万轻骑,如同尖刀一般朝敌军狠狠插去。
虽说担心中军有失,他却知道战机稍纵即逝,不敢有丝毫分心,几个穿插突击之后,大军终于不负所望踏破了吐蕃中军。此时此刻,就只见吐蕃溃军四处奔逃,很难辨清哪里是将军,哪里是小兵。就算不用想他也明白,这一战确实胜了。
“大帅,此次吐蕃满打满算就那么多人,就算有吐谷浑叛逆作为策应,也都耗得差不多了,为何还不许穷追猛打到底?”
谢扬看了看旁边问话的程伯虎,顿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清扫战场是个好活计,没准还能捞到大鱼,程伯虎第一次上战场却能抵挡这样地诱惑,足可见此人很有分寸。
另外,不算两次突破拦截,就只算刚刚突破吐蕃中军的时候,死在这年轻人斧头下的少说也有几十人,有勇有智,的确可以栽培。
“虽说我和独孤将军早就放出消息称吐蕃不可能增兵,但那只是为了安定军心。吐蕃国内如今是尔家族当政,吐谷浑乃他地,为此再派增援也不无可能。我虽然喜欢用奇兵,却不喜欢一头撞在人家地矛头上!”
带着主力扫荡了战场上的残余,独孤卿云这才和中军会合。看到满脸疲惫地辛文陵和死伤大半的情景,即便他在西域征战多年,仍是微微色变,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然而,这镇定的脸色却在他看到穿着主帅服色的薛丁山时,一下子完全破裂了。
命亲兵将四周团团围住,他方才低声对辛文陵和薛丁山喝道:“大元帅呢?”
“在亲兵团。”面对独孤卿云犀利的眼锋,薛丁山老老实实地把谢扬前一日晚上的话都复述了一遍,末了才无可奈何地道,“大帅说,既然把亲兵都调到了左翼充实骑兵,他呆在中军也没多大意思,不如亲自到左翼。有亲兵团的保护,指不定比中军还安全一些。”
“胡闹!”这一次独孤卿云真的怒了,嘴唇微微颤抖,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若是万一出事,哪怕你的父亲大人也没法保得住你!还有文陵你,你这么大眼睛,怎么就没看出身边的人换了一个!”
辛文陵此时是有苦说不出,以不到一万迎战四万,他全副身心放在敌军身上犹嫌不够,怎么还会有工夫去留心谢扬玩了掉包计?面对同僚的训斥,他只得低头听着,心里却在唉声叹气,打了胜仗却还得提心吊胆,这是哪门子事!
魏延早就被听到看到的事实惊呆了过去,薛丁山顶替谢扬站在中军,而谢扬居然亲自随亲兵团去了左翼?想到自己经过那些七零八落骑兵的时候,心里还在嗟叹多亏他们的顽强方才能够撑到现在……
他心里忽然生出了骂娘的冲动,拨开旁边的亲兵就冲了出去。
独孤卿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拦他。果然,当他回过头再次瞪着薛丁山的时候,薛丁山很是光棍地把手一摊:“先锋大人,刚刚老盛传来消息,说是大帅分毫无损。”
看到独孤卿云那质问的眼神仿佛在喷火,他只得低声又嘟囓道,“又不是我出的主意,瞪我有什么用……”
恼火归恼火,独孤卿云还是松了口大气,想想却仍旧不放心,最后还是带着亲兵亲自去看谢扬。毕竟大军出发的时候,契苾何力千叮万嘱,让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大元帅。现如今可好,大帅竟然被当成送死的尖刀兵。这事若被契苾副帅知道,只怕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仅剩四百人的骑兵几乎人人脱力,个个都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顺便好奇地端详围着谢扬团团转检查有无伤势的盛达,三三两两地小声议论着。
那中郎将毕竟是高级军官,曾经见过盛达,此时虽没有认出满身涂满敌人鲜血,整个人如同从地狱打滚出来的谢扬,却已经觑出了一点苗头,面上便有些惊疑不定,待看到先锋官独孤达将军亲自带着人过来,连忙喝令众人起身。
独孤卿云虽说担心谢扬,但看到摇摇晃晃的众将士,仍是停住了脚步,略一扫视便声若洪钟地道:“今次中军能够得保不破,诸位殊死拼杀功勋卓著,本将军必定会禀报大帅,转奏朝廷,为各位请功!”
他如是一说,众将士自然露出了按捺不住的狂喜,立刻轰然应诺,而那领军的中郎将郝希荣更是露出了十分喜,有这一次的功劳,他晋升将军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