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没有将来的感情,在最美丽的时候停止是最美丽的,但很少人知道这个秘密,结果只会摧毁了那份最美丽的回忆——古龙。
模拟考试后第三天,一阵刺耳的鸣笛声打破了校园的寂静。
“着火了?”徐开皱眉。
林溪一阵鄙视:“这是120的声音,谢谢!”
靠窗的同学都趴到窗前,果然见一辆急救车冲进校园,停到教学楼门前,几个医务人员抬着担架飞奔进了教学楼。
大家都好奇死了,小声嘀咕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数学老师只能一再要求大家认真听讲。几分钟后,急救车离开,校园又恢复了宁静。
教室里刚安静下来,班主任便出现在门口,示意数学老师过去。任老师低声对数学老师说了几句话,他瞪大眼睛、一脸的惊骇,不自觉的往教室里看了一眼。
同学们更加好奇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定是大事!
任老师又说了几句,数学老师不住的点头,回到讲台上:“齐继,去任老师办公室一下!”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齐继身上,同桌安然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的吓人。她木然起身走到教室门口,老师牵起她的手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徐开小心的打量蒋彦泽的神情,欲言又止。
蒋彦泽:“你想说什么?”
徐开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大家都第一时间奔向门口。其他班级的同学也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纷纷出来打探。一时间,走廊里人满为患,竟比新生报到还热闹。
蒋彦泽直奔数学老师:“李老师,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溪跟在他身后,万万没想到他这么贼,竟然敢直截了当问老师。
李老师看着他,眼神严厉,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回答:“当了这么多年老师,见过能折腾的,但真没见过像你们这届这么能折腾的!”说罢,转身离开教室。
蒋彦泽意识到被急救的人和齐继和自己都有脱不开的干系,可是又是什么关系呢?他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他快速跑到任老师办公室门口,没等他敲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一个纤瘦的身影快步走出来一头撞进他怀里——正是齐继。
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通红的泪眼:“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虽然分了手,看她流泪自己还是忍不住心痛。
她胡乱的摇摇头,跑下了楼。他刚想追过去,便被任老师叫住了。
“蒋彦泽,我现在要去副校长办公室。明天上午我会找个时间和你谈谈。现在你什么都别做,什么都别说,回教室上课。齐继的事情我会安排。”
他看了任老师一会儿,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蔡珩带来了一个消息:“我爸说昨天120拉走的人是咱们校长。”
他们很吃惊,不过蔡珩的父亲是医大附属医院的副院长,这个消息应该属实。
“校长怎么了?现在怎么样?”徐开问道。
“已经没事了。好像就是疲劳过度,精神高度紧张,血压上来就晕倒了。”蔡珩回答。
徐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辉哥人真的不错,真心不希望他出事。
“知道他受到什么刺激晕倒的吗?”蒋彦泽突然问。
蔡珩摇头表示不清楚。
这时任老师进了教室,关上教室门,走上了讲台。大家立刻安静下来,看着齐继空空的座位,直觉老师说的话会和昨天的事有关。
任老师一脸凝重:“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我想和大家说一下。昨天,王校长因为疲劳过度晕倒了,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万幸现在已经没事了,很快就能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还有一件事,我们班的齐继同学……”她顿了一下,大家屏住呼吸,等着老师往下说。
“我们班的齐继同学第二次模拟考试成绩不太理想。可能会有传言,说校长进医院是因为她,说我们班的学生和老师是害校长进医院的罪魁祸首。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着。但是,作为我们班的同学,作为同窗,我希望大家知道什么样的话可以说,什么样的话不能说。不要让你的无心之言伤害到身边的人!高中三年,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宝贵的,希望大家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
大家能够想到,校长病倒凑巧和齐继成绩下滑发生在同一时段,不论二者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联,都一定会有阴谋论者恶意揣测——是齐继害校长晕倒住院。在距离高考还有几十天这么关键的时期,任老师希望大家团结起来,维护集体的荣誉,保护同学的名誉!
“大家能做到吗?”任老师郑重的问。
“能——”同学们齐声回答。
蒋彦泽敲开了任老师办公室的门。
“进来。”任老师抬头看了看他,“坐吧。”
他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有个好爸爸——如果是其他学生惹出这么大的事,老师不动手就不错了,还能平心静气的让自己坐下。
“老师,对不起!”
“齐继第一句话也是对不起,你们还是挺默契的。”任老师的语气还算平静。
“她——现在在哪里?还好吗?”他问道。
“她没事,不过她坚持去医院看过王校长再回来上课。”
“她——考了多少名?”
任老师面色不佳:“31名,在整个中学时代结束前的最后一次考试,要去第二考场体验一下了。你觉得有没有你的功劳?”
蒋彦泽低头不语。
任老师继续说道:“彦泽,你应该知道第二次模拟考试有多重要,远非‘三模’可比,所以王校长听到这个消息血压就超过了200。一中十几年没出过状元了,大家都渴望摘取这个桂冠。我们在齐继身上看到了这些年来最大的希望。她的成绩从初一到现在,一直非常稳定,还有60多天就要高考了,却突然……”
“任老师,您生气失望都是应该的,是我不对,您要打要骂都冲着我吧,千万别气坏了自己。那个——齐继那个家伙,表面上看着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很重,她心里对自己的要求其实比任何人的期望都要高。这个时候她一定压力特别大,请您多安慰鼓励她吧!您的话她一定听得进去!”蒋彦泽认真的说。
任老师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面色缓和了许多:“昨天叫她出来,就是第一时间由我来向她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校长晕倒的时候,好多人在场,这件事是捂不住的。我们只能暂时封锁消息,在流言伤害到她之前,帮她做好心理建设。万幸校长身体没有大碍,有惊无险,否则她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她哭了?”他垂眸问道。
任老师点头:“哭了,她心里还是愧疚。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次就在我办公室哭了一节课,昨天又哭了好久。17岁的雨季,还真成了她的雨季了。”
“老师,您说我应该怎么做?我能为她做点什么?”他有些茫然。
任老师看着他:“什么都别做。她现在需要的是平静,平静的度过雨季,度过高三,平静的完成高考——不管什么事都要为高考让位!”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听您的。我最后为她做两件事,一件是不再和余曼琳来往,另一件,您也知道上戏的录取分数,我觉得我没必要在文化课上花太多时间——以后上完上午的课,我就自己安排时间,不在学校里出现了。”
任老师听了他的一席话,打量了他许久,长叹一声:“都这么有情有义,可惜了!我会和你母亲商量。”
齐继正蹲在医院的走廊里,身旁的地上放着一只花篮——浅粉色和白色的康乃馨点缀着向日葵。她双臂抱着腿,把头埋在膝盖上。
古人真的很有智慧,所谓“福无双降、祸不单行”——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倒霉蛋吧!先是情场失意,后是考场失意,然后把校长气病了,成了千夫所指!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不就是谈了一场无望的恋爱吗?有这么罪大恶极吗?上天这么惩罚她,到底是为什么!
她现在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学习,可为什么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蒋彦泽和余曼琳并肩而行的背影刺痛了她的眼,也灼伤了她的心,她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上天会为她安排一个命定之人。她现在所有的努力和等待都是为了和他相遇,成为一个值得为他所爱的人,他们会成为彼此的唯一,携手一生。
遇到蒋彦泽,喜欢上他,原本这些都与她的期待相符。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也许他并不是上天为她安排的那个人——或者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分手后的日子,他一反从前的阳光开朗,日渐沉郁憔悴,看得她更加心痛。其实有好几次,她都想和他说,她愿意放弃自己的坚持,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能开心一天算一天。
可是她不愿意生活在这样的谎言中,相信他也不稀罕这种得过且过的感情。既然选择了快刀斩乱麻,就别再承受钝刀割肉之痛了——否则,岂不是前功尽弃!只是她高估了自己,她太痛太累了,痛得快要坚持不住了。
昨天任老师对她说:“天将降大人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段古文你肯定会背,我希望你能好好体会。你是我十几年来教过的最出色的学生!我知道你有高远的志向,也知道你不止于此,眼前这道坎,老师陪你一起迈过去!”
回想着班主任的话,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身旁,她抬起头,只见一位气质娴静的女士正低头看她。
“小姑娘,你怎么不去上学?咦,你是一中的?你是来看你们校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