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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阴影

同生活在长京城之内十几载,兄妹俩的成长方式却是截然不同,一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枝凤栾,一个是被扔在墙角任其生长的野草...

没有人管教,长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十七年来,周棠见过他父亲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周棠忘不了小时候家仆不给他吃的,他哭着跑着去皇宫里找父亲的样子,父亲冷漠的目光,比家里那仆人戏谑的目光还要可怕百倍...从此以后,就算见到父亲,周棠也是躲得远远的了。

后来那家仆被剥光了衣服,杖毙与庭前,打成了一滩烂肉,整个过程,躲在门后周看的一清二楚。周棠忘不了那家仆的哀嚎,忘不了那滴出赤血的眼睛,忘不了那只挂着断指,白骨森森血肉淋淋向他伸来,朝他呼救的手。

条条森黑大棍,先从脚趾,然后往上,再到另一只脚,再到手....每一棍都带起骨头崩碎的声音。

周棠吓得不敢动弹,整个身体都失去了知觉,那家仆的哀嚎呼救就像梦魇一样,在他脑海中像遥远的回音一样不断回响,而身体却做不出半点反应...

行刑的过程中,行刑的人一边挥舞着大棍,还一边扭头朝周棠微笑,像是在朝他邀功,在周棠眼里,他们是魔鬼...

那时候,周棠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恐怖。自那次事件后,周棠大病了一场。

说起来,打死那家仆,便是周棠的父亲除了给他一个吃住的地方外,唯一为他做过的一件事了...可这件事也给周棠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心里阴影……

若不是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周棠不敢想象,自己会长成什么怪物。

今日算是兄妹俩的第一次会面,以往周棠倒是常在酒楼上远远的看过这个妹妹,她骑着白马,手中挥舞着火焰般的长鞭,高声呼和着,身后追着一群武卫....那模样,比着城里那些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不知野了多少倍。

今日兄妹俩与这样的方式会面了,过程并不愉快。

龙忻的话很冷,已经没有了原先跳脱活跃的语气,那种语气,就像是面对着仇人一般。

周棠叹息了一口气,有些无奈,没想到父亲和兄长对自己的痛恨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龙忻的话很伤人,但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就算是玻璃心都早已磨成金钢钻了。

“我母亲的事情我也很悲哀,母亲因我难产死了,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宁愿母亲保全自己也不要生下我。父亲没有让我姓龙,而是把死去的母亲的名字给了我,可能是想让我一辈子背负杀死母亲的罪名吧。”周棠缓缓的开口说到。

周棠缓缓抬头看着天空,身体疲惫而落寞的站着,他好像突然看到母亲对他笑了,周棠温柔的笑着,道:“我并不觉着这是一个罪名,我很荣幸,我能用着母亲的名字活在世上,母亲生下我,就是要我好好活下去。我不会辜负母亲,我会用着她的名字,好好替她活下去。”

周棠现在的名字就是他母亲的名字,十七年前,有望保大的情况下,周棠的母亲毅然选择了保肚子里的孩子,任龙骑鲸百般哀求都没有用。

在周棠出生的五月,那天傍晚罕见的下起了雷雨,龙骑鲸站在院子的雨中,承受着满世界的暴风雨,满院的海棠花被暴雨打的粉碎,身后的屋内是烛光和新生儿的啼鸣,龙骑鲸的大儿子摇晃着母亲的身子,撕心裂肺的大哭着。周棠的母亲已经走了...

自此,母亲的名字变成了儿子的名字,周棠也被遗忘在角落,随他自生自灭...

周棠的母亲过世还不到一个月,龙骑鲸便和天昭长公主成了婚,公主府成了龙骑鲸的常住之地,天策府变得空旷起来,天策府西院更成了龙骑鲸永不踏足之地。

听着周棠静静的话语,龙忻眼中的仇恨不由的波动了一下。周棠的话中的意思,和她的所知不一样。

以往,听着他大哥口中‘杀人凶手’她跟着义愤填膺。他真的是恶人,凶手吗?为什么他刚才的眼神那么悲伤落寞呢,那种眼神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龙忻心中某种障壁动摇了,对于以往他大哥说的那些话她有些迷惑了……

“哼,凶手就是凶手,还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龙忻眼眉一凝,嘴硬道。

周棠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多做回应。他整理了衣上的灰尘,拎着食盒头也不回的走了。

武卫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像是没听到两人的谈话一样,一点表情波动也没有,这也是他们的素养,大人物的家事是不能乱听的。

大小姐气怒,一把揪过夫长,问道:“说,周棠是不是坏蛋。”

“小人不敢妄论。”夫长连忙头行礼,他可不想卷入这些大人物的家事里来,每天讯巡逻就已经够他头疼的了。

“本大小姐叫你说你就说。”

夫长不说话,礼却行的更低了。

“你...”大小姐抬手做势欲打。夫长还是岿然不动,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模样。

“好,好,很好...”大小姐收回了手,连说了几个好字,接着说道;“行——那我问你其他的事,你把周棠的事情说给我听,这总行了吧。“

夫长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大小姐,眼神试探着,小心的说道;“二公子事我知道不多,很多人传他是个傻子,还有,二公子常去长京城里最有名的‘长京幻夜’。”

“长京幻夜?那不就是青楼嘛,常去青楼,还说不是坏蛋,看我下次不把他抓个现形。”

龙忻顷刻间又变得活跃起来。

“还有...”大小姐偏头目光一闪。

“大...大小姐有事请吩咐。”

“以后不准称呼他为二公子,他算什么二公子,知道吗。”大小姐严厉吩咐到。

“知...知道了...”夫长回道。

大小姐翻身上马,挥鞭轻驾,离去了...

“诶...”夫长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大小姐,他是分外头疼的,她身位尊崇,性子却十分任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在城内跑马,又不敢对她进行处罚,又怕她的马伤了民众,更怕这大小姐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那该如何是好。

所以每次大小姐长街跑马,身后都跑着大群的武卫。真可谓是让人操碎了心...

武卫也跟随着大小姐的马远去。

长街恢复了熙攘。

可是在这熙攘中一直隐藏着一道阴影,从始至终,除了阴影本身,谁也没有察觉。

他混在人群中,冷笑着:“没想到无心一推,竟然得到了这样重要的情报...好你个李青涵月,亏你还是我大燕公主,和这灭国之敌的儿子厮混这么久,竟不告诉我这小子的身份。”

“呵呵...很好,天不亡我大燕,我大燕复国有望...”

阴影之下,那张嘴巴愈发狰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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