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青风,当年自己离开的时候,正是初春,可是现在,那夏末的凉爽已然来到。沿岸河堤,清扬细柳,谢雨柔又呼吸到熟悉的味道,前面就是自己的家了,日思夜想,心心盼望的家就在不远处,心急如焚,一刻不停地向那条路走去。
那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谢雨柔也跟着人群挤了进去。
原来是宫中兵士正在张贴皇帝下发的榜文,那白纸黑字,正写着:三日之后,罪臣谢知卿与其妻江乐韵在午门问斩。那冷漠字体和朱红色的大章将谢雨柔的心惊得一颤,“啊!”那旁侧的百姓都捶胸顿足,“谢相国这就要问斩了。”
“是啊,听说他女儿跟着羌渠国的人跑了。”
“这是真的吗?”
“是啊,听说他勾结羌渠让我们丢失了边疆许多城池。”
“没想到啊,这样一个好官原来是个奸臣。”
“可惜呀,可惜------”
那人群中你一句,我一句,每一句话都剜得谢雨柔钻心的痛,众人三三两两的离去,谢雨柔再没了一丝力气,七魂六魄已经都夺了去,怎得走时还好好的,回来却是这般景象。
一步一步挪到那家门口,熟悉的朱漆大门上早已经布满了灰尘,那门上早已张贴了黄色的封印,肃杀,凄凉,推开那门,荒凉无比,不远处,翻倒的石桌上还刻着当年与哥哥玩耍时画的棋图,那坑坑洼洼的线条,想起和哥哥抢夺棋子的回忆,那正堂之上的藤椅是父亲母亲常常坐着的位置,想起自己一回到家就扑到母亲怀抱,母亲那温暖慈祥的笑容总是等着她,那幽静的走廊是和哥哥儿时追逐嬉戏的好地方,错落的假山还可以捉迷藏,抬头看那堂后的二层小楼,那楼上有自己的闺房,此刻一切都冷冷清清,毫无生气。谢雨柔一步一步的走,一步一步的看,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走到屋外的桃花树下,再也挪不动一步,双膝跪地,仰天长叹:“爹,娘------”
怎得走时还好好的,回来竟是这般景象!
“爹,娘,你们在哪里------女儿想你们啊------”
那倾盆大雨如此应景,就这样毫无忌惮的跌落下来,不管那瘦弱身躯,不管那天地昏暗,倾泻而下,看不清那人烟,看不清远方,又一声:“爹,娘------”那哭声在这瓢泼大雨中,再分辨不出是雨声还是哭声,那雨水浇湿了青衣,模糊了眼帘,分辨不出到底什么是泪水。只知道那颗心已经走投无路,没了去处。
房梁之上,那卫楚已经双目通红,拳头紧握,心痛如刀割般,还是那青砖绿瓦的房梁,只是早已经是物是人非,看那卫楚异样的表现,霍冰冷冷地提醒他:“卫楚,你别忘了,她是王妃!”
不能再看下去,翻身仰望灰蒙蒙的苍天,那雨水直向眼睛里冲来,冲来吧,冲去自己数月来压抑的心中苦闷,冲得自己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我知道,她与我不同,我知道,她是王妃。
谢雨柔哭累了,静静坐在那泥水里,一动不动,灵魂已经随之离去。突然,那瘦小身躯再也耐受不住,一个冷颤,晕倒在了雨水里。
那房梁之上,卫楚再也看不下去,飞身跃起,向谢雨柔奔去,“卫楚!”霍冰担忧的大喊,可是那雨水淹没了声音,只有那雾蒙蒙的身影在雨中迷失了自己。
都梁城内,卫楚怀抱谢雨柔施展轻功向永定王府飞奔而去。不从正门而入,飞跃墙下,抱着她向后院书房直奔。秦昭仿佛知道他要来似的,早早等在那里。接过那瘦弱冰冷身躯,不再多说,直奔后屋而去。
片刻后,秦昭从后屋出来,正看到卫楚静静的跪在门前,没有看他,径直向书房走去。
“王爷!”卫楚声音哽咽。
秦昭站住了身脚,没有转头,没有说话,仍向书房而去。
那书房中,左元宗和杜仲早早等在了那里,看秦昭满身雨水走进来。
“王爷,夫人可好?”杜仲担忧地问。
“心神俱散,恐怕要休养些日子。”秦昭声音低沉。
那左元宗捋着胡子:“王爷莫要担心,夫人吉人有天象,经历此番苦楚,将来必然大富大贵。”
想起刚才那瘦弱娇小身躯,鼻息仿佛没了一丝生气。秦昭刻意冷厉了声音:“这一路上,让她受受也是好的。”那话虽说出来,心中更加疼惜。
那左元宗听出秦昭心中的气闷,不由得劝解:“王爷,夫人性格刚烈,还望王爷莫要与她计较。”
秦昭不愿再谈,转身问杜仲:“狱中情况如何?”
杜仲上前禀报:“王爷,谢相国和相国夫人现在狱中安好,谢相国让我把这封信交于王爷。”
秦昭接过那信,仔细读完,将那信交于左元宗:“果真是贼喊捉贼。”
杜仲继续回禀:“新皇近月来身体欠安,赵有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道士,据说是终南山上修行多年的得道高僧,整日和皇帝吃住在一起,研习长生不老之术,那宫里现在烟火缭绕。”
“赵有成那边呢?”
“自封为太子之后,整日笼络朝中官员,现如今,恐怕那朝中的各方官员早已经成为他的人了。”杜仲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湖南知府贺舟山因不满赵有成的赋田法,在上参的折子里提了几句,赵有成竟说服皇帝将他发配到云南之地了。”
“赵演成现在如何?”
“那赵演成虽被贬为王爷,仍是整天吃喝玩乐,倒是那赵寄恒有些不同,近日来很少进宫,整日关门谢客,不常现身了。”
“若赵有成当上皇帝,那他们的命就没有了。”秦昭冷冷地说。
“那赵有成被封太子一事来得颇为蹊跷,新皇只在上朝的时候与各位大臣商量过后就直接颁布,尚未有册封大典,也尚未有预兆。”杜仲也觉得奇怪。
秦昭转身看了看左元宗,“元宗,你觉得此事如何?”
那左元宗想来想去,上前一步:“王爷,自古以来,皇帝信道之事不在少数,王爷可还记得当年的武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