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安追到这里,突然就断了线索。
跟随在后面的高达一阵纳闷:“将军,没踪迹了,那贼人难道还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两人本是要去庄王府赴宴,事先在城西办了点事,耽搁了些时间,行至半路,还没到拴马的地方,就撞见一户人家卖女儿。那家的姑娘哭得昏天黑地,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她的父母却一脸喜色,捧着银子欢欢喜喜地送别了人牙子。
高达见那姑娘生得眉清目秀,顿时一乐,琢磨着要将这姑娘买回家做媳妇,自己买回家,总比被人牙子糟践了好。因父母的惨剧所致,他实在不敢娶有娘家的女子,买了这姑娘回家洗手作羹汤,操持内外,不求举案齐眉,但求和和美美,与人便,与己便。
为避开姑娘父母,他们跟着人牙子转了几条街,行至一僻静的地方,正要上前问价时,人牙子与另一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人搭上话了,他们说了几句,一手交钱,一手就交了人。
高达看得目瞪口呆:“这怎么就卖了呢?”
买主买人,偏爱买那些出身良家又受过调教的人,这样的人骨子里还来不及沾上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却因调教有了一定的规矩,乖巧听话,不会天天想着逃跑。
可眼前的这起交易明显不同。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高达耐着性子上前去问买主:“兄弟,哥哥我眼瞅着这丫头出家门,哭得让人心疼死了,你可愿割爱?价钱不是问题,不论你方才花了多少钱,我一律出三倍如何?”
世上人千千万,总有些人有着与众不同的癖好,有的人喜欢看人笑,有的人却偏喜欢看人哭。
那姑娘闻言身子抖得越发厉害,却不敢再哭了,只得默默忍泪,五官都因此显出几分扭曲。
按理来说,这买主不会对初见之人紧握着不放,买了人转手就三倍价卖出,不管怎么算都是赚大发了,大不了收了钱再去另买一个,与现在这个也没差了。
但这人却一直低着头,阴沉着脸,闻声更是面色不好,一言不发,牵着捆着那姑娘手的绳子转身往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走去。
高达一愣,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别走啊兄弟,有事好商量,四倍如何?还是你出个价?”
良家出身又与父母亲人断绝关系的女子少之又少,这好不容易遇见一个,高达自然不想轻易放弃。
卫清安突然拉住他,道:“不对劲。”
高达一愣。
“你还记不记得元初说过,最近这一片有人掳掠未出阁的良家女子?”卫清安急急说完这句话,向着马车跑去。
那边似乎察觉了他们的动静,驾车人慌慌张张地驾着马车远离。
高达暗骂一声,跟着一同追了过去。
就算身后有着负累,马也跑得比人快,但车上的人明显太过慌忙,已经不能理智地思考事情。后面两人跑着跑着,突然看见前方一个女子被推下马车,女子被捆着,倒在地上痛呼,马车却是跑得越发轻快,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
卫清安与高达只得停下脚步,去看那女子的伤势。
那姑娘在闺中想必也没少受苦,被推下车来也不过身上多了几处青紫,并无大伤。
高达匆匆忙忙给人解开了绳子,还不忘加上一句:“姑娘,你若无处可去,就先去城东才和街高宅落脚,报我高达的名字即可,等我回来再给你个去处。”
那姑娘还没回过神,就见两人撒开脚丫又朝买她的那人追去了,她怔愣了会,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朝城东走去了。
跑着的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前方的那人领先了许多,心中似乎安定了些,下了马车,卫清安才舒了口气,却见那人拿出一把大刀,砍断了连接马车的绳子,抛开大刀跃上马背后,又开始跑了起来。
卫清安:“……”
高达:“……”
高达咬牙切齿:“那厮,定有大古怪,这也太心虚了。”
卫清安往左右扫了一眼,抢过旁边拴着的一匹马,追了上去。
高达解开另一匹马正要离开,余光瞥见马的主人一脸惊吓地冲过来,扯下腰间挂着的钱袋丢了过去:“兄弟对不住了!捉拿采花贼,借来一用,钱若是不够,就去大将军府索要!”
两骑绝尘而去,徒留马主瞠目结舌。
一路紧赶慢赶,还是让那人安然出了城,坠在后面险险没有追丢,到了山脚却失了踪迹。
卫清安紧锁眉头,在周围走了几圈。他们此时在山脚,那贼人花了一个多时辰,一路逃到这里,没有换过方向。
上山的路也只有眼前这条,路旁长满葱葱茏茏的树木,昨日夜里下过了雨,路上泥泞不堪,人若走过,必然会在上面留下脚印,可这条路都没有一丝被踩过的痕迹。
卫清安抬眉,凝神观察着旁边的树,他视线所过之处,并无任何异样。皱着眉,他慢慢走上前去,用剑鞘拨开面前的枝条,隐在枝条后延伸出来的树干上,赫然有一道崭新的划痕。
高达眼中一亮,仔细观察过划痕之后,恍然大悟道:“那贼人身上带了只飞钩,从这走了,难怪路上会没有一丝痕迹。”
他拨开面前的草丛,上面依稀可见有部分草与其它的不太一样,看上去就像是被重物给压过,又被人掩盖了起来。高达顺着草丛倒伏的地方走了十来步,草丛与荆棘混杂在一起,随着往里面深入,荆棘丛越发密集,在这隐秘之处,已经被辟出了一条可容一人经过的小道。
高达惊叹道:“这条道才是去他们老巢的,方才那条看来只是个障眼法。”
卫清安看了看周边,道:“你先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告知京兆尹,让他派人来,我去探探。”
高达不赞同道:“将军,你一个人去太冒险了,谁知道老巢有多少贼寇,万一被发现了,连个帮手都没有。”
“我心中有数,京城外不可能有成气候的贼寇,侥幸得以存留的不足为虑。再者,我只是先探探情况,不会打草惊蛇,只要小心行事,跟他们交不上手。若一拖再拖,逃回去的那人定会传回风声,他们难保不会采取什么行动。”高达还要反驳,被卫清安厉声制止,“快去。”
卫清安始终坚持,高达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无奈地点点头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自己的头苦着脸道:“将军,京兆尹怕是去庄王府吃喜酒去了,庄王府风头正盛,他会抛下酒席来管这事吗?万一他不愿派人来怎么办?”
若是有证据还好说,可这空口白牙,他们跟那京兆尹又不熟,人家凭什么丢下一个巴结上面的机会来管这吃力不讨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