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安在房里擦拭着剑,突然有人来报东陵王世子来访,他慢条斯理地把剑擦完放好,才将人请进来。
东陵王世子是京都公认的温雅君子,也是传闻里最没有野心的世子。在别的世子都满怀心计使尽各种阴谋诡计争权夺利时,唯有东陵王世子依旧弹琴温酒,赏月观花,因而即使他身后有一个太后,有一个野心勃勃的薛家,互相闹的不可开交的其他世子们都愿意同他玩耍,更甚者甚至会同他交心,将其视为皇室最干净宽和的大智慧人,乃至于皇帝也乐意给这个侄儿面子,说话总带着三分和颜悦色,众人都在想,若这位世子不是东陵王的儿子,那皇帝应该就会把皇位交给他吧。
卫清安站起,恭敬地行了一礼:“未知世子来访,有失远迎,还望世子恕罪。”
晏纪熙笑着将他扶起,道:“我向来视清安为知己,清安何对我如此疏离?”
卫清安闻言也是一笑,请他坐下,又吩咐上茶。
晏纪熙看着他摇摇头,道:“怪不得京里的小姑娘这些日子都不愿出嫁了,说什么要嫁就嫁卫清安,若我是个姑娘家,定然也会被你迷住的。”
卫清安神情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少年人的骄傲与窘迫,他低声道:“世子莫要打趣我了。”
晏纪熙笑道:“你可知今日我为何前来?”
卫清安道:“不知。”
晏纪熙道:“是皇祖母让我来的。”
卫清安惊讶地看着他。
晏纪熙长叹一声:“还不是为了你的婚事,我那嘉吟表妹对你一片真心,偏偏你不冷不热地对待人家,小姑娘委屈了就跑皇祖母那告状去了,皇祖母就把这个招人嫌的差事派到了我头上。清安,我好冤啊,这事要是办不成皇祖母不得骂死我。”
卫清安有些歉疚,微微垂着头。
晏纪熙半带玩笑的语气道:“你真不喜欢我那表妹,我那表妹好歹是江南第一美人,温柔淑雅,秀外慧中,月前皇祖母请来的风水先生不是说卫家宅子没有问题吗,你是可以娶亲的,还是你觉得她郡主的身份低了些?”
卫清安忙打断他:“世子说的哪里话,是卫清安配不上郡主才是,清安不日就要向陛下请辞远赴边关,不知归日,此时谈婚论嫁怕是会耽搁郡主。”
晏纪熙好笑地看他一眼:“你就编吧,也罢,你不喜欢皇祖母也不能逼着你娶,那样卫大将军还不得恨死我这个媒人,就是我向皇祖母复命麻烦了点,她定会说我这么大个人了连这点事都办不好,然后念叨上一个时辰。”
卫清安道:“太后娘娘宠爱世子,不会舍得念叨世子的。”
晏纪熙认命地起身告辞,临别还不忘调侃几句:“我还是有很多表妹的,她们都想嫁给你,你若是想成亲了尽管跟我说,我给你挑个最好的。”
卫清安失笑。
晏珏坐在椅子上,心里打着鼓。上首榻上言弦歌半躺着在看书,他看得很认真,屋里安静地只剩书的翻页声。
“你之前去找左相做什么?”
晏珏忙抬头,却见言弦歌依然看着书,连动作都没变一下,她垂头,有些委屈地道:“先下手为强。”
“那你可有什么收获?”
“……没有。”
“左相是你父皇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为人圆滑,惯会避重就轻审时度势,你就这么贸然找上门去,按常理来说他该躲着你才是,但你去的时候他却好声好气地同你扯些有的没的,你可有想过为什么?”
“……没有。”
“你真以为你嫡公主的身份有多大的分量,是个人都得给你面子?我没教过你人要有自知之明吗?”
“阿珏知错,请爹爹指点。”
“你什么时候能真的知错就好了,依我对温余笙的了解,他这么反常,怕是心虚了,你可以去查查他府里近来出了什么事。”
“是。”
见晏珏脸上表现得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回话刻板又生硬,明白小丫头还在记恨着上次在府里骂她的事,言弦歌轻叹一声,招手道:“过来吧。”
晏珏立刻凑上前去,他摸了摸她的头发,问道:“委屈了?”
晏珏把头埋在他怀里,轻哼一声。
言弦歌无奈道:“你还委屈呢,爹爹都快被你气死了,我一直跟你说那些人背后有母族有封地撑着,让你多长点心眼,你看看你自己有什么,一个以色侍人的爹爹?还是一个万事不管的父皇?你若是意气用事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有谁会帮你收拾烂摊子?现在我和你父皇都还在,他们尚且收敛些,等我们不在了,还不一个个化成狼虎野兽把你吃了。”
他屈指弹了弹晏珏的脑门:“我知道那人是昱行,你儿时同他玩得好,难免觉得不忍心了些,但是阿珏,十一年前你父亲灭了言氏全族,男女老幼一个不留,你觉得言家的小公子还能当你是十多年前的那个小表妹来看待吗?你把他当表哥,但他可还有把你当成表妹?没准人家心里就在想着要怎么把你全族也千刀万剐回来。”
晏珏头动了动,没说话。
言弦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小南丘在京里委屈了这么多年,现在是不是想着要走了?我看他不遗余力地想要撮合你和卫家那小将军,卫家那小子你也是喜欢的吧,挺耐看的,不比南丘差,你的眼光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好。”
晏珏探出个头道:“爹爹,卫清安那我试过了,走不通,我想从大将军那入手。”
言弦歌有些讶异:“卫河?卫河固执起来连你父皇都不理会,你能说动吗?”
晏珏自信地道:“今时不同往日,父皇不是说卫大将军年轻时同薛家不对付吗,我就不信他们年轻时不对付,现在能突然好到狼狈为奸的程度,晏纪渊跟傻子一样,晏纪修的母妃是月息人,其他人根本就是有胆看没胆吃,除了我他卫家还有别的选择吗。再说,薛家是填不饱的豺狼,晏纪熙在他们手里也只是一个傀儡,这么多年来要不是太后护着,早被薛家人喝血扒皮了,他卫河敢领着卫家去投奔这么一个主子吗,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去玩什么患难君臣的戏码,斗完王府斗薛家,大汉楚王的血还在长安流着没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