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宜属于喜欢安静的人,也从不觉得静默有什么不好,但此刻的静默却显得那么的绵长,其中夹带着的不安因素更是压迫心宜喉间发苦。
这就是上位者给予下位的一种迫势,谈笑间决断了下位的生、死、去、从。
“公主眼力一直都这么准,”温润的语音包含着浓浓赞赏,语调柔和缓缓流出。
身后的小黄鹂也适时的发出婉转而啼的轻叫声,轻扑着羽翅讨巧卖乖。
阳阿公主心情大好的,又转目逗弄了两个小东西。
“公主,喝杯茶,春日阑珊,润润嗓子,”玉郎接过公主身后仆从匆匆送至而来的茶水浅笑递给公主。
然后才继续缓缓而道,“此舞姬便是若姑新近收入府内的一批,此批舞姬年龄姿容都算上佳,但都没什么基实,还需些时日好好教习。”
玉郎也随手抄起另一茶盏轻抿一口,瞥目案下心宜一眼,将公主茶盏续满,“此女应算有一些粗浅的基实,略好其她,待细加调教,身姿…….”,玉郎将茶盏再次递给公主,嘴角的浅笑若有若无般加深两分,“到是有几分与文景相似。”
公主略侧目浅笑,修长的指盖轻抚茶盏,“内院事务一直由你打理,我从来很放心,你着力办就行了”,公主饮完放下茶盏,“午间镇国公的范氏约了去打纸牌,刚被你的琴音引至此处,过去怕又要耽误些时辰,那老婆子又要嘀咕我半日了,”玉郎见阳阿公主准备起身,也立即站起半扶起公主。
衣裳摆动的声响,随着脚步声慢慢的淡出花厅。
心宜连忙甩甩手上的汗渍,用力在裙摆处搓搓,差点来个无妄之灾,搜索了全部记忆还是对阳阿公主这个词牌没半点影子,所以也根本不确定自己具体到底在哪个时空中,是跑到了哪个世界中,只是从周围衣饰确定同之前自己所穿衣服不同,所以也就只能给自己断定是个古代,具体到哪个古代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个阳阿公主虽然年龄大点傲娇了点,但看着还是满舒坦的,也并没犯那种嫉年轻女子的癖病,特别是那种见到自己所用或自己身边的男子同别的女子在一处,不管什么原由,就都立马找女子的事而仗毙。
找事仗毙,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心宜手心又密密的生出一层汗,现在没有,会不会后面,通常这些皇室人员都是很善于隐忍,如果真那样,自己小小的舞姬不就只有承受的份。
心宜被自己的思绪带入了盲境,目光带着几份呆滞望着厅口,一袭白衣宽袍广袖,眉目分明,嫡仙般从远处逐渐变清晰翩然入厅。
刚刚眼里的迷离浅笑全然消散,重新换上了清逸脱俗,从容淡然,只是深不见底的眼瞳更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这才是正常的他么?
那,什么样的才是真实的他了?
在这座府邸里每个人应该至少都是拥有两面以上的人性状态,这也许就是一种司空见惯的事了,所以大多数的时候大家也就这么随意的切换,在面对不同的人随时切换上不同的状态。
没有了人前人后两种状态的直接分界,也就不介意因多面而被拆穿的难堪,到也省去了很多苦思掩人耳目之法的辛苦,大家都只要以取得自己想要的为目的,显然“明谋”让人很不舒服,但应该是比“阴谋”更能让人接受。
心宜不自觉靠拢双臂抱了抱自己,规整调理好自己的仪态,低垂下头,不敢再去直视前方,心中充斥着,茫然,失落,不甘心,却也无能为力。
玉郎步入花厅就对上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这束光从远及近,像是想把自己照透,可有时连自己都看不透自己,更何况是她,好可笑,心情真好,嘴角也不自觉随着弯出一个弧度。
光韵下那舞姬如一只小猫倦缩在空旷的地上,双手抱臂,可爱可怜,见自己走进来又立马规正起来,闪躲的目光如受惊的小鹿惊慌无辜不安,可爱可怜,比之上次遇见她被罚打时眼中呆愣的倔强,可爱有趣许多。
美艳的女子只有生动起来才能真正的不可方物,在她匆忙垂首闪躲间,自己已看到了她眉心的不甘心,还有凝结在身上独有的,自己一时也说不上来是的那份气韵,那股气韵在刚刚的舞曲里,已经完全感受到了。
如此看来,她应该不单单只拥有成为一只好看的花瓶潜力,而自己所需的也不单单只是一只好看的花瓶。
放眼整个长安城,谁的府内又真正的缺一个只是好看的花瓶,即便有,那也只是暂时,很快也就碎了。
“今日就练到这里,明日继续,”随手将袖内的一瓶扭伤药丢于她的面前,刚刚公主旁听时,自己故做突然,骤停琴音,她回旋落空,痛麻应该已过,但该表示的药物还是应该给。
衣袍之声远去,心宜抬起头,跪麻的腿有些酸肿,心宜用手使劲的推揉着滞结的血脉,古人,古人,古人,跪的就是古人,古人就是死人,心宜心里这样低骂着自我安慰,心情也就好出许多来。
用脚踢了踢旁边的药瓶,想一脚踢远一点,这是给自己落空一脚的补偿么,真不稀罕,跪着看你们表演都看了这么久,要真有问题早残废了,等这个时候一个破药瓶有什么用,但想想还是捡起来放入袖内,跪半日的收获。
终于备受煎熬的到了第三日。
心宜内心特别激动,从未见过贵族的宴会,特别还是古时的,定是一轮华服美衣争先出场,香气芬芳,车马流水,繁华绮丽的大场面,想想就有些兴奋,对于这两日煎熬的舞练也就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一个半段曲调,他能反复不下十次的演练修改,修了跳,跳了修,怎么都配不上他的曲音,心宜加入自己的灵感,将前世所学也都费尽心思的融合贯通在里面,甚至掌管舞技的洛姑同领舞的紫鹃也都一同过来研磨,全都为配衬他曲意在舞艺上煞费苦心。
但他不是说衔接不完美,改,就是说泛味,没新颖,改,一段一段修,一节点一节点改,反反复复,最后一路改下来,他具然左挑右选后,还是选用最开始的那帧曲调同舞步,心宜咬紧碎牙,没有扑上前去把那绕梁给砸了。
在日上三竿的时候,心宜左等右望里,花厅所有人随同紫鹃被领入到西上苑的一片杏林中。
清新淡雅,繁花满枝,风吹过漫天飞舞,草间地面早已铺上薄薄的一层粉白,天上地下,都被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住,林荫空旷处两侧摆放了两排案桌,佳肴美酒整齐陈列,中间的部分铺着一层红绒垫,在层层花瓣攻势下只露出一星半点猩红。
心宜也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所有与宴有关的也并不都是奢华与排场,还有这低调却非常显贵的雅质,古人贵族都是独爱此种风雅的。
不多时公主身着绯红色的衣裙被众人拥簇着从林间小道缓缓而来,身旁是依旧身着深衣的洛姑半扶而行,公主语笑嫣然的同她说着什么,而她只是略点头,始终端正着脸,无一丝苟笑。
同行而来在则的是一位身形略显孱弱,身着宝蓝色裙衫,发髻高高的挽起只简洁的插了一支鲜开的海裳,简洁不失华贵,年岁看上去应同公主差不多,保养得当的脸上,皮肤白皙光洁泛着亮光。
玉郎到是风度翩然的随行在后,一袭紫红的裳袍,耀的周围繁华的杏花都失了几份颜色,他到像是朵灿然而开的桃花,满面春光,浅笑的嘴角缀着难以说明的儒雅风姿,一幅招蜂引蝶样,却又偏偏不招人厌。
没有什么车水马龙,往来如云的宾客,心宜臆想多了,其实无非就是深府豪院里,没事可做富足的人,他们总是有很多闲情逸趣无处安放,就借着四季之景挥漫漫岁月。
众人行至案桌旁,公主侧身携宝蓝裙衫女子一同落坐,后又招呼洛姑坐于左侧,如花般的玉郎则被抛到下首案桌前孤单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