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倒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与顾盼的关系虽亲近,却还没到确定的时候。他在顾盼或是同事面前放得开,但当着罗县尊这样的长辈还是比较拘谨的。
四人分别落座,便不再废话,开始先办正事。
此事根底算是从宋安处而起,不过罗县尊与顾卓只象征性地问了他记不记得当时所发生之事。待宋安回答完全不记得时,两人便不再问他,反而开始询问顾盼那时情形。
大道示警罗典与顾卓都了解,这事问当事人还真没用,只能从其他人口中了解经过。
顾盼秋祭时距离宋安最近,又身处祭坛高台视野最为广阔,还是罗典与顾卓最信得过之人,因此此事问她最为妥当。
顾盼直接将当时自身所知一五一十讲了出来。虽然宋安已经从田氏父女口中听过一遍,再听顾盼叙述依然有些震惊。
此时他心中并不是像表面那样波澜不惊与迷茫无知,顾盼所提到古怪之人、古怪之物宋安全都知晓,他就是来自那个世界。
大道示警发生在宋安身上,但他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以后绝对会发生与他原本所在现代世界相关大事。
黑石、穿越、重生,宋安身上一直有很多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这些都被他刻意压在最深处。宋安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弄懂这些玄之又玄的事,便不打算时时想起徒增烦恼。
然而大道示警的内容让宋安再度记起这些东西。他将自己原本的生活称为“前世”,本觉得本身以后不会再与那些生活发生交集,但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仔细想想其实他的身死非比寻常。临死之前他所见枯黑树枝肯定不是自然生长而成,也没人会用树枝作武器攻击他这个小人物。
结合先前聊市本来就诡异的气氛与他从深度网络中挖到的零星古怪视频,宋安觉得这一切绝非偶然。
要知道他如今所在【原初界】是有妖的,且妖族占据阳世绝对重要地位!此界之妖与宋安前世之死很可能大有关联!
即便宋安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但他仍选择将所知深埋心底。
这些事说出来没什么用,大势所趋并不是几句话便可左右;而一旦泄露出去很可能会对他造成危险。
宋安很满意目前身份与光明前途,不会选择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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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示警的时间并不长,大略内容也不复杂。事情虽重大,但很快便被顾盼讲完。
当顾盼将一切说完,顾卓便示意他(她)们俩下去,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两人掺和了。
当傍晚真正到来之际,整个怀远乡乡垒突然响彻罗县尊的声音:
“本人乃永宁县县尊罗典。今日秋祭异象乃大道祥瑞,预示人族昌盛。”
“秋祭既已结束,诸位可自由离开!”
宋安有些惊讶,想不到罗典与顾卓这么快就决定放开怀远乡垒的封锁。
此时刚好顾卓踏步走进来,宋安想了想便开口问道:
“顾伯父,为何这么快便让大家离开?”
顾卓看起来心情还好,笑着回答:
“怎么,我们还能关住这么多人?”
“以前大道示警也是这么办的,这事绝对不可能瞒住。”
“你们不知道,在宋安被大道借身的一刹那,修为高深者便感到天象有变。”
“道行高深者的手段不是你等可以猜度。”
“此事早晚公开都是一样,早些放开还能避免凡俗间胡乱猜测。”
宋安这才明白自己有些想岔了。他还当这里是那个唯物主义的现代世界,没想到一旦有超凡力量存在,很多事的处理办法都会不同。
略微犹豫了一下,宋安再次开口:
“那兴照和郁木那边的秋祭怎么办?”
顾卓没想到宋安这个时候还能想着秋祭的事,略微一愣,随即笑言:
“你小子还担心秋祭?怎么,还想去做主祭啊?”
“不行吗?”
“想都别想!明天你就给我回永宁县城老老实实呆着哪都别去,秋祭的事我自然会做好安排。”
顾卓语气坚定,显然没有还转余地。
宋安想了想,自己已经当过一次秋祭主祭,去不去兴照、郁木那边以后履历也差不了多少,便没再坚持。
世事哪有一直能按计划行事的?这又不是写小说,可以按照剧本来,总会有时要放弃计划跟着变化走。
宋安第一次作为主官处理某项重要事宜,便被某种特殊情况强制打断。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起码对于道家仪礼一项了解多了不少。
回到永宁县城后的第二天,宋安又被顾卓叫去了【参天司】某一偏殿。他进来之后顾卓特意关了门,还做了一番布置。
偏殿内除了顾卓,便仅有另外一位老者。
那名陌生老者戴太清鱼尾冠,身穿素朴道袍,须发皆为雪白。
与宋安曾经见过的张老道不同,这名老者没有那种慵懒散漫,没有玩世不恭姿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道家宏伟,仿佛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一名道人,而是一座苍山。
道人面带微笑,并不是那种公式化的笑容,而是真正能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庄重而又不失慈祥,这便是这名老道给宋安的感觉。
“这位是长湖道【参天司】的景司尹。”
顾卓恭恭敬敬介绍着那名老者,而尽管已然猜到那名老者是位高权重之辈,他的身份还是让宋安吓了一跳。
宋安已经对道门官家有了一定了解。这个系统越往上越复杂,但高等级的正职道官无疑都是位高权重之辈。
司尹乃是正二品道官,掌管一道所有【参天司】司务大权。
永宁县上边是灵安府,灵安府之上才是长湖道,而作为长湖道权柄最高者之一,这景司尹的地位可想而知!
“永宁县【参天司】提学宋安,参见景司尹!”
经过顾盼的仪礼培训,宋安对执礼有了很大进步。拜见上官先将自身出身讲清楚,别管上官知不知道,这都是必须的礼节。
景司尹轻捋雪白胡须,仔细打量了宋安一会儿,这才朝他一挥衣袖:
“不必多礼。”
随着他的话,一股无形之力将宋安扶住,使其礼毕。
“景司尹曾在灵安府讲道,当时吾恰逢在灵安【参天司】进修,得司尹抬爱拜为门徒。”
“你于道行及道文道学方面的天赋景司尹已经知晓。这次本来会有各个衙府多次派人巡查大道示警一事,多亏景司尹将此事揽下,你便无需被多番询问了。”
顾卓三言两语就将许多事情隐秘讲了出来。
他先讲明自己和景司尹的关系。门徒差不多就是弟子的意思,只是因为道门官家不推崇拜师结派,便有了门徒一说来大略掩人耳目。
想必顾卓成功执掌永宁县监度士一职,也有景司尹的帮助。低位者的前途,往往高位者一句话便可解决。
接着顾卓又提及他把宋安的事已经告诉给对方,便是告知于宋安,这位景司尹是绝对可以信赖之人。
最后他还将景司尹帮宋安挡了麻烦点明出来,这是让宋安也搭上这条线。
顾卓同样明白有了人情来往才能牵连上关系,不然连认识都不认识,便没有任何机会让上位者记住自己。
“司尹大人之恩情,宋安谨记。”
宋安稍一思索便基本明白其中种种,马上恭恭敬敬表态。
“听说你见过张老道,怎么,有没有从那老家伙手里学些手段?”
景司尹本来是为大道示警而来,但他却丝毫不提此事。这事顾卓他们都知道与宋安没什么关系,景司尹更是清清楚楚。
他反而提起张老道来,听上去二者还颇为熟稔。
顾卓知道兴照乡那边的事,不过他根本没打听宋安和那位大人学了什么。涉及道法的事,又与上官有关,如果不是别人有意让自己知晓,最好不要特意打听得太清楚。
这回景司尹当着他的面问了出来,顾卓倒是可以听听。
宋安没想隐瞒,张老道并未说要将此事保密,想必并非说不得:
“启禀景司尹,张前辈传授给晚辈的是一套道行法的初段......”
宋安话还没说完,景司尹便眼睛一亮,直接插言:
“哦!是不是名为【上善若水】的道行法?”
“没错,张前辈传授给晚辈的正是【上善若水】,不过只是其中初段法,名为【水目】。”
“张前辈曾言,等晚辈将此法修至小成再去国都找他。”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景司尹脸上笑意更浓:
“没想到景某还能遇到张老道看重之人,后生可畏啊。”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对宋安讲:
“张老道看中之人必定天赋不凡。你先好好研学道文打好基础,过段日子便去灵安府那边进学,一定要将【上善若水】初段法掌握,别让张老道好不容易推演出来的东西断了传承。”
“有什么事可以让顾卓帮你,或者直接来长湖道找我。”
“以后便以道学、修为为重,莫要让杂事耽搁了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