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样的日子过得也算平静,苏扬甚至觉得自己的生活算是依照自己计划的或者说希望的方式在推进着,做一个办公室里的上班族,那个时候这样的身份还可以自豪的说自己是白领。(当然,那个时候只要你坐在写字楼里对着电脑工作,不管收入如何,你都可以自豪的说自己是白领了。至少苏扬那时候是这样认为的。)她认为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再过一点时间,或许穿西装的上司就会给自己加薪,或许还可以推荐自己升职。她要做的就是忍耐一下时间。虽然这个城市里,一个人的时间还是比较难熬的。但苏扬很享受一个人,享受这城市的陌生带来的安全感还有她总在惦记着的不期而遇。
但是忽然有一天,她的QQ里有一条大学室友的留言。留言留了一个手机号码,说她和苏扬在同一个城市里,说很想见一面,说希望苏扬看见留言能给她回个电话。
这个室友的名字叫姜红,当时就住在苏扬的下铺。姜红是个典型的北方女孩,性格直爽、热烈,特立独行,有时甚至有些不计后果。自然苏扬认为这是因为她的家庭背景造成的。姜红的母亲据说生姜红的时候,难产死了,父亲又给她娶了一位继母。然后父亲在一次长途运输的工作中也遭遇了车祸。于是继母又一次改嫁了。但是却还算仁厚的把姜红父亲的保险金留给了姜红,从此便渺无音讯了。姜红从此与奶奶相依为命,结果不幸的是,大二那年,姜红的奶奶也去世了。苏扬一直认为姜红与自己的身世相近,所以两个人的关系也一直很好。姜红长得高高瘦瘦的,诸多的不幸并没有抹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她总说人生苦短,需要及时享乐,纵酒放歌,快意豪情,才不枉此生。但是她在大四那年实习开始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者大家知道,但是也没有人认真的问过原因。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忙着奔赴前程,每个人都忙着抉择考研还是就业,每个人都在招聘会里徘徊,在打印社和自习室间穿梭。苏扬也不例外,她忙着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忙着去一个遥远的,没人认识她的城市,寻找重生的机会或者说正式开始一生的时刻。她是忽然有一天发现姜红没有回到宿舍里,才知道姜红走了。奔赴她的爱情盛宴去了,那时候姐妹们是这样告诉苏扬的。
所以算起来苏扬大约有两年没有见过姜红了,但是她对于姜红在同一个城市里不觉得奇怪,大学别业那会儿她就知道,自己的同窗已经散落到全国各地了,无论在哪里冒出来一个同学来,都是正常的。否则哪来得她的不期而遇。所以苏扬愉快的回了电话。
“姜红,是我,苏扬啊。”苏扬兴奋的说。
“听出来了,终于等到你电话了”电话那边姜红的声音还是那么热烈有力。
“你在哪?什么时候来的?做什么?就你一个人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苏扬太开心了,这个城市的陌生和长久的沉默忽然间让她迸发出从未有过的热情。
“你先别问那么多,我有时间再跟你慢慢说,你现在能不能先到XX医院来一下,我就要进手术室了。”姜红的声音里开始有挣扎和喘息。
“手术室?你生病了么?什么病?”苏扬也开始急了。
“你先别问了,快点来,我一个人,我希望你能在手术室外等我,拜托….”姜红的电话没有挂断,就听到有人在喊快点推进去,快点到你了,怎么还在讲电话。
苏扬没想那么多,一种被人需要的存在感让她感动,她并不认为这个姜红说的手术室有多么可怕,也没有听出姜红的恐慌。她只是知道,那个医院离自己租住的公寓不远,走路过去也就15分钟。但是自己还是要整理一下自己的。因为毕业后第一次见面,总要穿得明艳些,特别是去见一个像姜红这样的女子。所以苏扬选了件宝蓝色的连衣裙,搭了一条黑色的腰带,梳了个高高的马尾辫,又穿了双黑色的高跟鞋,对着镜子端详确认了许久,才向医院出发。
她到达医院之后,再打姜红的电话,已经无人接听。苏扬开始在医院的走廊里寻找,她不敢去问医务人员,因为好像他们也很忙,排队的人特别的多,每个咨询台前都围着好多人,每一个分诊处都坐着或者站着很多人,有些人在彼此交流病情,有些则呆滞的望着叫号的牌子,牌子上滚动着不同的人名和号码。苏扬一直认为那个牌子就好像死亡登记牌一样,你的名字在上面显示过之后,你在地府就有了一份档案,当你的档案足够厚重的时候,阎王就会把你叫去问话了。所以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排队方式,特别不应该在医院里这样出现。她在走廊里寻着标示牌寻找手术室,她并不确定医院里手术室都在一个地方,也不确定手术室这么神秘的地方能否被自己轻易的找到,毕竟那道门有时候一开一关之间就隔了生死。可是今天应该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只是故友重逢,只不过地点选的不那么温情或者说常规而已。
她穿过很多个不同的诊室门口,穿过各色的人群,这整个医院里,到处都充斥着人群,她并不知道这个城市里,原来有这么多的病人。终于她走到了一个转角,人忽然少了很多。正对面的门上赫然写着“手术室”三个字。像很多电影里的画面一样,走廊的两侧各放着一排金属的长椅,长椅上零落的坐着一些人,看不出表情。苏扬走过去,所有人便看向苏扬,然后又收回目光,恢复他们原有的姿势。苏扬找了个无人的椅子坐下来。她不确定自己找对了,她得到的信息并不多。
但是有些事情,即使你不完全知道,它也还是会找上你,即使你觉得不可思议,它也不会给你一个顺理成章的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