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雪莲和着其他止血的药一起熬成了药汤,落落却怎么都喝不下。
想来是意识比较模糊了。白析只能施针,他额头的汗珠密密麻麻,有些紧张。
第一轮针布针完成之后,他在旁边稍作休息。却看到沐之枫带着白芝走过来。他以为自己是紧张过头,居然看到白芝了。直到白芝和沐之枫走到他跟前,白芝泣不成声:“爹爹。”
“芝儿,这...”
“爹,是落落救了她。”沐之枫在老丈人面前还是毕恭毕敬的。
“可是,芝儿不是?”
“爹,说来话长。”
白析也是郑重的点了点头,第二轮布针马上就要开始了,这种事情,是一分一毫都不能错。
萧延守在落落的床前,他不顾自己刚刚被冷凝击飞留下的伤,静静地守着落落。
“哎。”沐之枫长叹一口气,还是没有去打扰他,只是停在他身边。好兄弟就是虽然不说话,但是心照不宣。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而落落,并没有感受到外界的种种,冷凝的一掌,打开了她的记忆,她的那段被封的记忆,她一直想不起来的空白。
那个时候,落落和苑钟离一起到西夏去。没想到任务失败,两人被抓。牢中落落想办法送了苑钟离出去,然而她并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准确的说,是她没有信心此次能全身而退。但是没想到,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遇到了凌霄。他什么都没有说,带走了她。他为她尽心尽力,后来,她才知道,为了她,凌霄和西夏王大闹一架。她记得在她府邸的时候她知道了他为了她受了50鞭。那天她去质问他,她拉开了他的衣服,斑斑驳驳的痕迹灼烧了她的眼。她那一刻想要吻上去,抚平那些伤痕。可是没想到,她被他反手打晕倒。然后他送她回了冷凝那里,她便是将那一年忘记。
可是,凌霄哥哥,那一年,真的好幸福。没有杀戮,没有血腥,没有任务,只有无数新奇的玩意儿,只有那些他亲手教给他的法术。那个时候,他带她去吃糖人,就像在小镇里,他亲手做给她的一样。她突然想起,那日七夕,他送给她的护心丹,他说,在他不能保护她的时候,护心丹可以代替他保护她。后来,她在江湖上知道,护心丹是西夏珍贵的物件,只有西夏皇室能够拥有,并且,一人一生只能炼一枚。梦中的落落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是把自己的命给了她。她是刀尖上舔血的人,他何尝不是呢?
落落万万没想到,再相见的时候,她居然没有认出他来。那时的他,一定是很伤心的。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在他怀里她那么安心,那是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的人,那是她曾经爱慕的人。那个人救了她一次又一次。落落在梦里抱着那个爱穿紫色衣衫的男子,眼泪悄然落下。凌霄哥哥,对不起,我们终究是错过了。哪怕爱过,花期过了,花谢之后,下一年,又为何不开花?她已为了另一人绽放。
风楠荷,希芸和苑钟离都睡在牡丹殿中,还好落落的牡丹殿大,也不怕没有那么多房间。翠翠守在落落房间中,哭红了眼睛。
萧延知道白析和蒲老是老者,自然需要更多的休息,差遣人去布置了牡丹宫附近的别院,供他们休息。
萧延自己则是守在落落的床前,拉着落落的手,趴在了床头。
小李子终于等到主子回宫,没想到主子刚刚回宫就睡,他和翠翠去御膳房回来的时辰,还未来得及和主子好好说句话,又昏了。小李子心思单纯,不知道落落承受过什么,只是一味的站在宫门口抹眼泪。
翠翠出来打水的时候看到小李子悄悄抹眼泪。安慰他:“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可是翠翠姐,你也哭了。”小李子委屈巴巴。
翠翠一时语塞,半晌:“我只是心痛我家小姐。这一路走来太辛苦了。”翠翠终于崩不住了,对于这宫中其他人来说,落落是娘娘,但是对于她来说,落落是她的小姐,她是她的贴身奴婢,这一路,她看着落落走来。除了落落出任务的时候,她都在。刚开始的时候,每次出完任务回来都是累极了,有时候,还带着伤。
风楠荷也是一夜未眠,她想起了刚刚和落落遇到的时候,虽然那时的她少了现在的这份温柔,但是对自己至亲至爱的维护,从未改变。小时候,她家本是医药世家,父亲是宫中的大太医,但是父亲被奸人所害,给贵妃的药中被人加了红花,导致贵妃失去了孩子。贵妃出身武将世家,手握重兵,皇上自然是要罚风家,风家上下不留一个活口,母亲将她托付给一个下人,从府中的地道逃出来。一个官家小姐,根本没有生存能力,那个下人看她必定是个累赘,丢下她跑了。十几岁的她被人当奴隶卖。当时有个老鸨看中了她,准备大手笔买下来,落落出了更高的价格,把她带走了。落落并没有说什么,带她回旅馆吃了饭,洗了澡,送了她一套衣服。看见她的样貌之后,夸了一句真好看,然后当着她的面烧了她的卖身契,然后就给了银子让她离开了。那时,她怯生生的,万不敢问落落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道谢,而落落让她离开,她也没有说什么。但是不曾想,她离开没多久,就遇到了刚刚那个老鸨,那个老鸨见她孤身一人起了歹心。老鸨叫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一起,将她绑住,准备带回去。没想到,落落突然出现,救她。那个时候的落落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但是武功已经很好了,落落打得那老鸨和奴才两脚发软,快速离开了。等他们离开之后,落落趔趄几步,将身体靠在墙上。
“你叫什么?”落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楠荷。”
“姓什么?”
“...”风楠荷有些犹豫,毕竟父亲是罪臣而自己是逃犯。
“每个人都有苦衷,但说无妨,我不是坏人。”
“风。”风楠荷咬了咬嘴唇。
“呀,可是风大人家的千金?听说风大人医术高明,真是可惜了。”
“...”风楠荷没有说话。
“我受伤了,刚刚打斗的时候伤口裂了,扶我慢慢走回旅店吧。你先跟着我,以后再做打算。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风楠荷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回到客栈她替落落处理伤口的时候,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至少半尺长,在她背上,显得十分可怖。
但是落落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只是在她给她上药的时候,闷哼了几声。
“疼吗?”风楠荷怯生生的问。
“习惯了。”
再后来,落落也没有舍得风楠荷和其他人一样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她把她放在京郊,她把她养得很好,通人事但是在她手下的人中,风楠荷是最没有风险的人。
每次为苑钟离处理伤口的时候,风楠荷总是莫名的心痛落落,若是苑钟离都这样,更莫说落落。想来更是辛苦些。
风楠荷眼泪落下来。她下床来跪在窗前,双手合十,若是天上真的有天神,那么求求你,救救苏落,一定不要叫她有事情。若是她命数于此,我愿意用我的性命交换与她。
月光静静地洒在她身上,给这个妩媚的女子平添了几分温柔的色彩。
第二日的时候,落落没由头的发起了高烧。
萧延急的在屋子里打转。
白析皱了皱眉头,他也不敢贸然医治。
“听闻京郊外的约一个时辰的镇上有个医馆,大夫医术及其高明...”白析开口对萧延说:“皇上,可否差人请他过来。”
“连前辈都没有把握?”萧延皱了皱眉头,没由头的想起那天他遇见的那位大夫,的确有着与旁人不同的气质。
萧延让阿夏快马加鞭去请他过来,觉得不太放心,拿了自己随身多年的玉佩给阿夏,让他务必带着大夫回来。
凌二叔本是不好说话的人,阿夏说明了情况,一提到皇后娘娘,凌二叔就给医馆交代几句,和阿夏一起过来了。
二个时辰过去了,白析也只是控制了病情,但是并未治愈。
凌二叔和阿夏有萧延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牡丹宫。
凌二叔是医者,直接忽略了一屋子人,萧延并没有让他行礼,只是拉着他就到了落落床边。
“这姑娘有我家那小子的护心丹,大概是感受到姑娘生命体征垂危,护心丹发挥作用了。但是姑娘体弱,承受不住。”凌二叔看了看落落就下结论了。
“嗯?”不仅是萧延和白析,所有人都是一脸问号。
“哦,想来你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
“...”
“我是西夏人,我姓凌,凌霄是我侄儿。”
“啊!”此时一屋子人除了不知情的白析和蒲老,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心里想着不会这么巧吧。
凌二叔拿过白析的银针,在落落心口上方扎了几针,然后运气,在落落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落落突然吐出一口淤血,然后护心丹像是悬浮着一样,飘飘然出来。凌二叔用随身的木盒子小心的收起来,是时候拿回凌霄的护心丹了。凌二叔勾了勾嘴角,刚刚其实是骗他们的,他的心始终是向着自己的侄儿的,毕竟那孩子从小都和自己亲。
凌二叔做完这些之后,给落落把了把脉,感知到她体内的绝情丹已经破碎。
然后发现,她真的并无大碍,看来真的是护心丹影响了她。凌二叔皱了皱眉头,护心丹怎会带来如此反应?看来还得多研究研究。
“白大夫,大可确认下,娘娘已经无大碍。”
白析自然走过去,试了试落落的脉搏,点了点头。
“阿夏,去库房多拿些奖赏给凌大夫。”萧延开口。
“谢过皇上,这颗护心丹是老夫的奖赏可好?这本就是我侄儿的东西,他年纪小不懂事,我带走你可有意见?”
萧延知道落落和凌霄肯定有瓜葛,不如断了这瓜葛好。萧延沉思,不知道如何是好,若是能还给他,他们之间的羁绊会不会少一些。
萧延点点头。
凌二叔拿着护心丹,随着阿夏走了。
“姑娘们也休息休息吧,我传了午膳,这会应该拿到大殿了。白老,蒲老,这次麻烦你们跑一趟,请随我去用膳吧,身体重要。”
一行人随着宫人到了大殿上,萧延一个人留在了落落身边。
不看着她,心里总是不安的。萧延嘲笑自己傻,却是感觉十分幸福。
下午的时候,落落醒了。一屋子人都笑了,落落却笑不出来。她觉得自己活在了一个谎言中,现在谎言揭开,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萧延。她确定自己是爱他的,但是她不确定萧延是否会介意她少女的情愫。
“你们先去休息吧,我和落落说说话。”萧延从落落脸上看出了她微微抑郁的情绪。
“嗯。”众人也是识趣的。
“阿延,我想起过去了。”
“落落,我早就知道了。”
“嗯?”
“当初到处找你的时候,你师父和希芸发生了口角,我大概知道些,但是并不全。”
“嗯,可是...”
“落落,听着,每个人都有过去,不管过去怎么样,我要你的现在和将来。从今往后,一生一世只要你我就好。”萧延拥落落入怀中。
落落哭的稀里哗啦,这次是感动。
“快别哭了。听话。”
晚上的时候,萧延特地准备了宴会,但是也只是在牡丹宫内。
蒲老和白析看到这边没事了,也就匆匆和白芝沐之枫一起去了西影阁,白析自然想知道女儿是如何起死回生的。
白芝很感谢落落,但是知道今日怕是没机会好好和落落说说话,便是留下了一对玉兰簪,也就是锁魂簪就离开了。
落落看着白芝成熟些许的背影微微感慨,对了白芝喊道:“择日我来看你!”
白芝挽着沐之枫,停下脚步,回头嫣然一笑:“好啊。”
落落看向他们的方向微微有些逆光,光束从白芝的头顶落下,落落看得不那么真切,却是莫名的温馨。
“真好。”落落往萧延怀中钻了钻。
“我们也一样。”萧延亲了亲落落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