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祭,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连叫了两声,冰霜都没有得到南樱祭的答复,她握紧了南樱祭的手,另一只手摸索着想要去触摸他的脸,只是她刚开始动作,就发现自己好像是攥着空气一般,连触觉都消失了。
冰霜连忙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极致的白,是零界大陆极北之地的画面,画面一转,又变成了一片鲜红的血,刺得冰霜眼睛发疼,眼前是一片丛林,手上手中濡湿的感觉,她低头看去,一双与她年龄不符的小手满是鲜血。
茫然地抬头看向倒在脚下的尸体,冰霜的瞳孔缩了缩,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这不是零界大陆的画面!
那人身上穿的短袖长裤,无不昭示着这是深藏在她记忆中的过去,如今再次被翻出来呈现在她的面前,冰霜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的画面一变再变,直到她炸毁基地死亡的一刻,一幕幕场景如同电影放映一般,快速地在冰霜眼前闪过。
“姐姐,说好的要报仇,你在做什么?”
突然画面再次一转,一个雪发雪瞳的小女孩儿站在她眼前,不满地看着她,“你是不想替我报仇吗?明明你都已经答应······”
还没说完,小女孩的话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捅进自己心脏里的冰剑,“姐姐,你······”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冰霜雪色的瞳孔中一片冷静,哪里能找到一丝一毫陷入幻境的迷茫,“我没有心魔,真是白费你一番心思了。”
说完,手中的冰剑一转,狠狠地从小女孩的胸口拔出来,可就在拔出来的一瞬间,小女孩突然变成了南樱祭,一脸受伤得看着她,“小霜儿~”
冰霜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不耐烦,直接一脚踹在“南樱祭”的身上,让他直接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可是经过两世历练的杀手,内心的坚定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到的,纵然她在尘世间有了牵绊,但他们永远不会动摇她的内心,想要让她迷失在幻境中,还是做梦会比较快!
冰霜很快走出幻境,眼前的画面也变成了刚才在结界外看到的场景,湖泊鲜花,好不美丽。
在她的身侧,南樱祭粗重的喘息声让冰霜连忙回神,连忙去看他是怎么回事。
南樱祭倒在草地上,额头脸上全是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浑身都在颤抖着,像是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事情一般。
“南樱祭,你醒醒!”
冰霜清喝道,蕴含神力的声音直接震得南樱祭脑袋一白,颤抖的身体也停顿了一瞬,但并没有因此清醒过来。
看着南樱祭被自己咬破的唇瓣,冰霜叹了口气,食指和中指并拢,点在南樱祭的眉心处,一股温和却带着凉意的神力顺着冰霜的指尖钻入南樱祭的识海,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然而冰霜的动作也只是让南樱祭的身体不再剧烈颤抖,却没能让他走出幻境,这让冰霜忍不住蹙眉,这要怎么办才好?
禁地之中的胡殇似有感应,远远地眺望了一下深处幻术中的两人,眸中的神色渐渐凝重,他拍了拍老白的脑袋说道,“跟你家主子说,她可以用神识进入南樱祭的幻境中。”
“那个臭小子怎么了?直接把人拎出来不行吗?”老白甩着尾巴,不就是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么?用得着让冰霜这么冒险吗?
“心魔深种,就算拎出来也未必能走出来。”胡殇叹了口气,他也是没想到南樱祭这小子心思这么沉,本来以为他们两个应该很轻松就能走出来,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差错。
“好吧。”老白点点下巴,依言给冰霜传音道。
接收到老白传音的冰霜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雪色的瞳孔中一片清明,神识离体缓缓钻进南樱祭的眉心。
冰霜的脸色有些发白,神识这东西是最脆弱的,神识离体只要不被攻击到就不会有危险,但是想要进入另一个人的识海中,就意味着随时会面临被对方神识绞杀的风险,所以几乎不会有人这么做。
但眼下南樱祭的情况又不得不这样冒险,神识缓缓探入南樱祭的眉心,冰霜只觉得脑袋一痛,险些没晕过去,南樱祭的识海仿佛一片处于暴风雨中的海域,海浪狂涌,海风呼啸,交织着混乱的暴风雨,整个空间都极度得混乱,冰霜的神识在进入的时候,仿佛一叶扁舟,迅速被吞没。
“幸好我的神识足够强大!”
冰霜眸色沉了沉,自言自语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气,这次她不再是试探地进入南樱祭的识海了,而是直接将神识涌进去,用自己强大的神识先将南樱祭混乱的神识给镇压住,然后再去安抚、梳理,让他混乱的神识渐渐归于平静。
在此期间,冰霜的神识损耗也极大,在安抚和梳理南樱祭的神识过程中,她的神识有不少被绞灭,要不是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她,她的神识恐怕会直接被抹杀在南樱祭的识海中,然后变成一个白痴。
而在南樱祭的识海中归于平静之后,冰霜也撑不住晕了过去,只是朦朦胧胧中,她好像看到了一片光亮,她起身走过去,看到的却是一片断壁残垣,鲜血铺盖在山路上,地面上,泛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一幕,让冰霜想到了去药族时所看到的场景,只是眼前的地方本就荒凉,鲜血和尸体更让这里变得阴森诡谲。在众多尸体中央,一座华丽的马车四分五裂,即便染满了鲜血,也依旧无法掩饰它曾经的华丽。
冰霜想往离开,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她不曾到过这样的地方,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不过她很快就明白自己置身何处了。
她看到一堆尸体下,一个浑身血污的少年从里面缓缓爬出来,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瘦弱的身体在山崖的风中仿佛轻轻一吹就会倒下。
这是在南樱祭的幻境中?冰霜心有明悟。
想要上前牵起南樱祭的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穿过了少年,无法被触摸,自己就像一阵风一样,在南樱祭身上拂过,却留不下丝毫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冰霜蹙眉,这样的她怎么才能唤醒南樱祭?
她看着少年僵硬得走到一处尸体堆积的地方,从里面扒出一具女尸,那女尸浑身是血,衣衫凌乱,不难看出她生前遭遇了怎样的待遇。
冰霜走上前,站在少年南樱祭身侧,看着他将女尸抱起,往山下走去,冰霜也连忙跟了上去,她看着少年将女尸抱到河边,一点一点地将女尸清洗干净,等到冰霜看清女尸的样貌时,心口像是被针刺了一下,那女尸是南樱祭的母亲!
她有着跟南樱祭八成相似的脸,就算没有人告诉冰霜,冰霜也猜到了这个少年刚刚经历了怎样的事情。
眼睁睁地目睹自己的母亲被凌辱虐杀,自己却只能藏起来、躲起来,像一具尸体一样等待着这一切的结束,难怪,难怪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但冰霜心知此时不是心疼的时候,要想办法让南樱祭走出这段心魔,让他清醒过来。
可是她现在是风一样的存在,南樱祭看不到她,也摸不到她,要怎么做呢?
看着少年亲手将母亲埋葬,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悲痛的情绪,“啊!”撕心裂肺的吼声在这片荒凉的山林中回荡,冰霜也心也跟着颤了颤。
冰霜想拿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字,可令她失望的是,她根本没办法承载树枝的重量,只能干看着悲痛欲绝的少年。
这可怎么办?
此时冰霜觉得无力极了,难道她只能做一个旁观者吗?
她在原地顿了顿,还是走上前,将少年环抱住,虽然他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是这样做似乎她心里会好受一点。
即便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她也可以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少年颤抖着肩膀,跪在墓前低泣,冰霜就这么一直抱着他,陪着他。
这个姿势维持了足足一日一夜,少年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双眼睛不负之前的悲痛,而是氤氲一层浓稠的墨,叫人心悸。
冰霜对这样的眼睛并不陌生,有的时候她也会把南樱祭刺激得暴露出另一幅面孔,那时他的眼睛就像这时一般。
以往冰霜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总是会有些害怕,甚至是恐惧,然而此时,她只觉得心口泛疼,“南樱祭,你真是赚大了。”不知不觉就在自己的心里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
风拂过少年的脸颊,有树叶缓缓飘落,少年如死水深潭一般的眸子突然闪过讶异,眼前的叶子竟然变成了一个个字符,在他眼前晃晃悠悠。
正是灵机一动的冰霜,虽然没办法拿起树枝,但是托起树叶摆弄成字,还是可以办到的,就是有些太麻了,还好她现在不是真人,否则还真不容易办到呢。
“南樱祭,你忘了我么?霜。”
九个字,折腾得冰霜满头大汗,额,当然她现在没有汗,但是她也累得够呛,但是她注意到南樱祭眼中有光在跳跃,少年的眉头也紧蹙着,似乎是在思考冰霜提出来的问题。
突然,狂风大作,冰霜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像天空中飞去,像极了前世死的时候那神秘的吸力,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离开地面。
而地面也寸寸龟裂,冰霜只来得及看到一双清亮的黑眸便强制离开了这片天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南樱祭早已经醒来,唇瓣上还有被他自己咬破的痕迹,但已经恢复了血色,一双清亮的黑眸紧紧地盯着自己。
“你醒了?”
冰霜发现自己趴在南樱祭胸口,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却被南樱祭拉住,又趴回了他的胸膛。
“干嘛?”
冰霜刚想问南樱祭想做什么,一个天旋地转,冰霜就被南樱祭翻身压在草地上,南樱祭俯身就吻上了冰霜的樱唇。
南樱祭的吻有些急躁,像是沙漠中的旅人,迫切地可渴求着水源。辗转反侧良久才缓缓地温柔下来,像是在对待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小霜儿。”
南樱祭缱绻的声音在冰霜耳边响起,他翻身让冰霜趴在自己的胸膛上,黑眸中映着蔚蓝的天,鼻尖是冰霜如霜似雪般清冷的气息,让他躁动的心稍稍安定。
“昨日之日不可留。”
冰霜看着南樱祭的眼睛,第一次没有耳尖泛红,而是认真地对南樱祭说道。
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无法改变,那就不要执着,人生的路从来只会向前延伸,而不会曲折退后。
“小霜儿。”
南樱祭心底翻涌着情绪,他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少女真的是过分的理智和冷静,但幻境中让他惊醒的那九个字,却让南樱祭明白,那个噩梦已经过去,他的未来会有她的陪伴。
“嗯?”冰霜轻声应道。
“你会一直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吗?”南樱祭的双臂紧紧地箍住冰霜的腰肢,生怕小姑娘想要逃离还不是回答他的问题。
看在南樱祭刚刚度过一个噩梦份上,冰霜耐心得回答了他,“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会离开你。”毕竟他已经在她的心里有很重的分量了呢。
当然,这个冰霜是不会告诉南樱祭的,她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子,这种直白的话,还是免了吧。
“谢谢你。”
南樱祭低声道。
谢谢你没有嫌弃黑暗的我。
谢谢你愿意冒险来救我。
谢谢你承诺一直陪着我。
“小霜儿,我爱你。”
南樱祭轻轻在冰霜耳边说道,看到小姑娘的耳朵泛起粉色,心情瞬间就明朗了许多,他的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明明脸上总是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但两只小耳朵却总是暴露出她的羞涩,叫人忍不住想要继续逗逗她。
“我说,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能不能注意一点?”
气氛正浓,突然耳边传来煞风景的声音,冰霜连忙推开南樱祭起身,小巧的耳朵红得能滴出血了。
南樱祭缓缓起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胡殇,眸光微冷,“你们找到地方了?”
坑了他们走进幻象中还不够,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跟冰霜亲密亲密,竟然就这么被打断,实在是不爽。
“没。”说到这个,胡殇有些颓败。
九死洞就像是消失在禁地之中一般,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会不会是被幻术藏住了?”
冰霜走了两步,发现禁地的幻术对自己不起什么作用了,便迅速通过了幻术区域。
这个问题胡殇和老白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们都看不透的幻术,想一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每一处地方都寻遍了?”南樱祭问道。
禁地区域不大,刚刚他们被困在幻象中,要是胡殇和老白速度快的话,应该是能将所有地方都寻遍的。
果不其然,胡殇和老白齐齐点头,都寻遍了。
“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冰霜看着有些蔫蔫的老白,这次没找到九死洞,就意味着它想要化形就只能等到南樱祭成为神级丹师的那一天了。
“我也不知道。”
老白的耳朵耷拉在脑袋上,小爪子不安分地划拉着,有些气馁,有些沮丧,语气里隐约还有些哭腔。
虽然在来这里之前就有设想过找不到的情况,但是真的遇上了这样的情况,老白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想哭,它是真的想化形,不想再当一只被人提过来提过去的小狐狸。
“出息!”
听出了老白声音里的哭腔,胡殇没好气地训道,“要不你们再转转,说不定有新的发现呢?”
虽然不觉得冰霜和南樱祭能发现什么新东西,可是胡殇还是觉得可能会有万一呢?
“嗯,我们去看看。”
南樱祭应下,牵着冰霜的手就往深处走去,不说其他的,这里的景色是相当地好,转一圈约个会什么的真是极好的。
不同于南樱祭抱着约会的心思转悠,冰霜则是很谨慎地搜寻着,水晶权杖祭出,悠悠的水系力量以她为中心逐渐扩散,随着她脚步的移动而缓缓移动着。
只是,令人失望的是,这片禁地中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入口处的幻术,其他的所有东西都看起来平常极了。
“有发现吗?”
“暂时没有。你有试过用神识去探查吗?”
冰霜摇头,不过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回来的路上她就想用神识来查探的,但是她的神识因为之前进入南樱祭识海有些消耗,需要休整一下。
胡殇和老白同时摇头,他们根本就没想过用神识去探查,如今冰霜提出来,胡殇也坐不住,当即带着老白又去巡视了一圈。
这一次,胡殇离开的时间比刚才冰霜和南樱祭离开的时间长了很多,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喜意。
“看来有发现?”冰霜看了眼又打起精神的老白,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确实有,但是还不确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