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入夜,水泠泠就带着一枚玉简敲开了冰霜的门,“祭司大人,这是青一给我的东西。”
“好的,你先去休息吧。”
冰霜接过玉简,雪色的眸子一片温和,让疲惫的水泠泠心头一暖,道了声好的就转身进了自己的客房。
在她进房后,冰霜左侧的房门打开,南樱祭两步并作一步上前,伸手挡住了冰霜要关上的门,“怎么都不叫我一声。”
“你这不是自己就来了?”
冰霜清冷的眉眼染上一丝笑意,语气有些无奈。
“让我进去吧。”
南樱祭低声说道,生怕惊动了住在旁边的几人。
少年的眉眼间也带着几分笑意,温软的语气像是在请求少女的同意。
冰霜一愣,被他这突入其来的温软晃了神,这人怎么突然就······
不过抓着门的手也松开了,让眼前的人溜了进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冰霜的房门再次打开,出来的南樱祭脸上却是蒙了一层寒霜,一双凤眸凌厉冰冷,叫人不敢直视。
青一提供的消息没有海族的经阁中记载的那么详细,那老乌龟虽然有千万年的寿命,可终究不是海族中人,只是听说了边边角角,但这边边角角,就已经足以让南樱祭和冰霜明白鲛笙那天的异常是为何了。
气怒的南樱祭险些就要拆了这个海族王宫,带着冰霜一走了之,却被冰霜安抚下来,才有了刚才他独自回房的那一幕。
“大人,请问您醒了吗?”
天光大亮的时候,冰霜门外传来侍女敲门的声音。
“有事吗?”
被惊醒的冰霜揉了揉眼睛,昨夜的事情让她睡得有些晚,这会还没清醒。
“大王子吩咐我来叫几位去用早饭。”
侍女在门外恭声答道,眉眼低垂,看不清楚模样。
“我知道了。”
冰霜应了一句,雪色的眸子里还有几分的迷蒙,人却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不管这王族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总归是要面对的,这里虽然是他们的地盘,但同样也是她的主场。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往旁边的房间挪去,然后是那侍女去唤另外几人的声音。
“你们来了!快坐!”
冰霜一行五人抵达饭厅的时候,鲛笙一家五口已经就坐,见到冰霜几人进门,五人脸色各异。
只有鲛珏一人欢喜地招呼着五人入座,让人端上了精致的早点。
冰霜和南樱祭默默入座,打量了一番五人,鲛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他的王后似乎对自己颇有意见,鲛姝更不用说了,恨不得眼神能变成刀子扎自己,至于鲛珀,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也不知道是经历什么,让好端端一个意气风发的王子一夜之间变成这般模样。
察觉到冰霜的目光,鲛珀也回看了她一眼,他昨天好不容易劝下了母后不要动手,可是父王一回来······
知道了父王的打算,鲛珀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冰霜几人,此时此刻他很羡慕鲛姝和鲛珏,有鲜明的立场,不必像自己一样纠结难过。
一顿早饭,除了鲛珏和北冥湮话有些多外,其他人都安安静静地没有说话,这让冰霜和南樱祭都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是以,早饭吃饭过后,冰霜就看向鲛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去一趟禁地?”
祸害整个海域的东西正是如今海族的禁地,不解决掉源头,其他的一切工作都是白费。
“几位如此心系海族安危,本王甚是感动,鲛珀,稍后你就带他们过去吧。”
鲛笙一脸诚挚地说道,只是说出来的话有几人相信就不知道了。
“是,父王。”
鲛珀心情复杂地点头应道。
“在去之前,我想问一下,海族承诺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南樱祭靠在椅背上,左手食指在身前的桌面上轻点,凤眸微眯,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语气却一片冰冷。
自从昨晚看了青一给的玉简后,南樱祭的心情就没有好过,此时此刻,就算是冰霜在身边也压不住他心头的戾气。
冰霜轻轻握住他的右手,心想这次南樱祭脾气怎么这么大,从他在镇妖塔说要自己当他伴侣后,这回是第一次见到南樱祭这般。
这样的南樱祭,冰霜心里其实是有些怕的,当初差点死在他手里的阴影还在。只是如今他的变化不是针对她,所以她才能安定得去牵他的手,让他稳住,不要打草惊蛇。
右手里挤进来一片温凉,南樱祭心头的火稍稍压住了,可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给鲛珀。
“已经准备好了。”
对上南樱祭的目光,鲛珀心头一跳,他该不会都知道了吧!
可是,这只记载在鲛族族史上的内容,怎么会有外人知道?一定是昨天鲛姝闹事让他心情不好。这么想着,鲛珀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语调平静地说道,“昨天就已经准备妥当,请南兄过目。”
说着,鲛珀拿出一枚储物戒指,将他放在桌上,推向南樱祭的方向。
此时,冰霜才有些好奇,南樱祭他究竟要了多少东西,竟然要用储物戒指装了拿来?
南樱祭坐直拿起储物戒指,神识进去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脸色又好了几分,“那我们出发去禁地看看吧。”
说完南樱祭就起身往门外走,还不忘拉着冰霜一起。
不明所以的花晨、北冥湮和水泠泠也连忙起身跟上去。
南樱祭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吃火药了?北冥湮朝花晨投去疑问的眼神。
花晨摇摇头,眼中同样带着疑惑,又将目光投向水泠泠,少女两眼一片茫然,脚下却坚定地跟在冰霜身后,看来也是不知情的。
“回头再问吧。”
花晨低声对北冥湮说道。
“父王母后,我去了。”
鲛珀跟王和王后打了声招呼,也起身跟了上去。
如今的海族禁地并不在皇城中,而是在皇城以北约有一百里左右的海沟中,因为这里是整片黑海的源头,所以越接近这里,水质越差,能见度越低,等到了海沟边时,几人就只能看到周身一尺左右的东西。
“你们跟紧一点,别走丢了。”
鲛珀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言语中的淡定从容让人焦躁的情绪渐渐平缓。
“不是我说,你们这里也太差劲了吧!”
北冥湮脸色一片苍白,腥臭的海水丝毫不比他们最初对付的那个大章鱼的墨汁好闻,一路走来,北冥湮都是崩溃的。
不只是他,花晨和南樱祭这两个人也隐隐有洁癖发作的迹象,唯一淡定的大概就只有鲛珀和冰霜了,哦,还有水泠泠。
“抓紧我。”
南樱祭紧紧握着冰霜的手,海沟下面一片漆黑,他不知道下去后还能不能看到彼此。
“嗯。”
冰霜默默地回握南樱祭,雪色的发丝在这漆黑的海水中成为一道独树一帜的风景,只可惜此时没人欣赏。
“封印就在下面,下去的时候大家千万不要分散了。”
鲛珀再次提醒了一声,然后朝海沟下方游去。
他身后的冰霜几人也连忙跟上,只是这海沟极深,等到触碰到地面的时候,几人还是走散了。
一片黑沉的海沟中,伸手看不见五指,要不是南樱祭一直紧紧握着冰霜的手,两人都不会知道彼此就在身边。
“走散了,现在怎么办?”
南樱祭强忍着不适,缓缓靠近冰霜,将人抱在怀里,将脑袋埋在少女的肩颈,汲取少女身上的气息。
这漆黑的海水,让他连说话都不想说,更别说大喊着找人了。
“随意走吧。”
冰霜拿出权杖,八瓣雪莹莹的光芒在黑色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冰霜连忙运转神力,只是这样的净化杯水车薪,刚开始就被外面的污垢给淹没。
没办法,冰霜只能停下,牵着南樱祭逆着水流前进。
“感觉我们亏大了。”
南樱祭闷闷的声音从冰霜耳侧传来,冰霜看不到他的神情,不过也能想象出他郁闷的心,确实有点亏,她也没想到中心地带会是这样的场景。
整个黑海像是一滩被放在砚台上研磨的墨,而这里就像是一块墨条,不断地被水稀释,不断的像外溢出黑色的墨汁。
真不敢想象那阵法所在的地方会是怎样的场景!
冰霜轻叹一声,感觉到南樱祭的难受,还是挥动着权杖,卷起身边的水流缓缓净化着。
就算是杯水车薪,至少眼下他们两人能好受一点,这里简直太臭了!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一向没什么情绪的冰霜也有些郁闷,好在没有海兽生存在这里,否则就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光明正大的攻击都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南樱祭没应声,只是唇瓣碰了碰冰霜颈侧的肌肤,无声地安抚着冰霜。
好在两人没走多久,就在一片黑沉中看到一片光。
那光金灿灿的,明亮且刺眼,可就是这样,也只能在它周围一尺左右的距离才能看到它。
“看来这就是那个阵法了。”
终于找到地方的冰霜长吐一口气,让南樱祭好好站着,牵着他绕着光圈走了一圈后,冰霜陷入了沉默。
“太亏了!”
黑暗中,南樱祭又感叹了一句。
这来到了地方,连阵法都看不清楚,还要先费力净化完这片地方之后才能再解决掉阵法的问题,等于要做两次净化,海族的人还那么抠,他列出的清单才给了一半的东西。
天地良心,要是鲛珀在这里,肯定要辩驳,南樱祭列出的清单足有半尺后,几乎囊括了所有大海中的天才地宝,真要是都给他,只怕王宫的库房搬空也不一定都能满足。
不过,鲛珀心里也清楚,这件事不管怎样,都是海族占了大便宜,更何况如今他的父王还抱有那样的心思。
“交易都已经达成了,后悔也没用了。”
冰霜清冷的声音陈述着这个事实,让南樱祭一阵心塞。
“你站远点,我要动手了。”
交代了南樱祭一声,冰霜就松开握着南樱祭的手,双手举起手中的权杖,轻轻地在头顶划出一个圈,然后神力疯狂地朝那个圈涌去,“以祭司之名,召水之力,净化!”
只见以冰霜为中心的海水渐渐呈现出原本的颜色,然后缓缓地朝四周蔓延,冰霜整个人则被包裹在一个水做的茧中,那茧越来越大,让恢复视野的南樱祭不由得后退,以免被包进那茧中。
事实上,那茧在结到一丈宽的时候就慢慢开始向上浮动,结到四丈宽的时候就没再继续增大,像一个被水包裹的太阳一般在南樱祭的眼中闪闪发光。
“南樱祭!”
随着净化的区域逐渐扩大,走散的几人也陆陆续续从黑暗中离开,一眼就看到了水茧下的南樱祭。
“你们竟然自己就找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鲛珀还在距离封印两丈远的地方,看着浮在上方的水茧,蓝色的眸子中明暗不定,也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
“嗯,这阵法有办法破坏吗?”
看着被净化的海水中,又有黑色的东西从阵法中冒出来,虽然瞬间就被净化掉消失不见,可南樱祭心里就是不舒服。
鲛珀摇头,“不能。要是能破坏,也不会有如今的黑海了。”
最初这阵法出来的时候,就有人想过将阵法破坏掉,可是没有一个人成功。
海族人不懂这些东西,蛮力又破不开这阵法,所以一直拖到了如今。
“等着吧,既然开始净化了,没个十天半个月不会结束的。”
花晨倒是佛系,就在阵法边盘腿坐下,碧绿的发丝缠绕在他的肩头,随着他的动作在水中晃动着。
“你懂阵法?”
北冥湮看他煞有介事地坐在阵法边上,好奇地问道。
“不懂。”
花晨摇头,他没研究过这东西,只是闲来无事不想站着而已。
北冥湮语塞,有些呆愣地看着花晨,不懂还一副看得很认真的样子,唬谁呢?
“你要在这里等着还是先回去?”
北冥湮看了眼鲛珀,有意想把他支走,他还想问问南樱祭今天早晨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发了脾气。
“先等等看吧。”
显然鲛珀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仰头看着上方。
无奈,北冥湮只好忍着心口的疑问,看了眼南樱祭,又看了眼花晨,余光扫了一眼默默站在一旁的水泠泠,叹了口气,寻了处角落闭目养神。
不过他的好奇心并没有被忍太久,在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似乎有心事的鲛珀跟几人道了别,返回了皇城。
他一走,北冥湮就好奇地起身走到南樱祭跟前,“南······”
“这个你拿去看看吧。”
刚开口就被南樱祭打断,只见他手上拿了一枚玉简,眼中带煞,让北冥湮心头一跳,什么事这么严重?
木木地将玉简拿过来,看完后的北冥湮更木了,“这是哪儿来的?”
这上面的东西,也太······太匪夷所思了吧!
“青一从那个老乌龟的嘴里撬来的。”
一句话,说明这东西不是他胡诌出来的,只是北冥湮没能好好地消化。
“我看看。”
花晨起身从还没缓过神的北冥湮手里拿过玉简,不等看完就已经是一脸寒霜,捏着玉简问南樱祭,“解药还做吗?”
这种肮脏的东西,也配让他们如此费心费力?
结合今早南樱祭的态度,花晨很快想到昨天那个王见到他们的场景,碧绿的眸子微微眯起,海族人,还真是小瞧他们了!
“做,为什么不做?冰霜说,是有人配得上的。”
经过昨晚冰霜的安抚,南樱祭此时明显冷静许多,没有迁怒整个海域的海族人。
冰霜想要净化这片海域,也不是为了王族才做的决定,而是她不忍心这碧海变得死气沉沉。
水是她的本源,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滚他的配得上,老子要掀了他的王宫!”
回过神的北冥湮暴怒不已,他算是明白南樱祭早上那么个态度是因为什么了,忍不了忍不了!想去端了那家伙的老巢,扒了他的皮,放他的血!
一旁的水泠泠默默地看着他们三人,不言不语,心里却是有些好奇那玉简中究竟是些什么。
玉简虽然是她拿过来的,可她并没有看半个字,因此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冷静点,以静制动懂不懂?冰霜这才刚开始,你是想让她受到反噬吗?”
花晨按住了北冥湮的肩,阻止他的动作。
“不懂!”
北冥湮没好气得回道,不过脚下却是没动了,不是因为以静制动,而是不希望冰霜受到反噬。
若真的闹起来,恐怕这海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平和了。
冰霜若是因此而受伤,就太不值当了。
“先把正事做完。要是有不长眼的敢这个时候过来捣乱······”
南樱祭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如果不是冰霜,他昨晚就把王宫掀了。
“我知道了。”
北冥湮一副秒懂的样子,对站在边上的水泠泠招了招手,“泠泠丫头,麻烦你再去一趟船上,把凤嫣他们几个也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