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正风等人将雷城义士送到码头,江寿很快就安排一条船送陈汉等人离开。且不说陈汉等人将李春雨的尸体运回家乡安葬后,不久便闻君州的义军已移都,他们就在雷城一带拉起一支队伍,然后赴琼州岛投靠琼州义军。
“江千户,你知道君州内姓韩的人有多少吗?”唐元望着茫茫大海中陈汉等人远去的船只,突然问道。
侠肝义胆的唐元觉得那个韩左使藏匿在义军队伍中始终是一颗毒瘤,一心想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唐前辈,你是担心那个韩左使吗?只要他在义军之中,迟早都会露出尾巴来。咱既然知道他的存在,不如来个守株待兔算了,总不能将姓韩的人一一捉起来审问吧”江寿道。
“江大哥,你这个主意倒真不错。但唐老哥的意思你没听明白,他只是想与这些人接触接触,希望能以最笨的方法将那个奸细揪出来”柳正风道。
“柳老弟,你果真是我心底的蛔虫,我放个屁你都知道它是香的还是臭的”唐元笑道。
柳正风一直清楚唐元的为人,听他这么说倒也不在意,只是简单一笑而过。
“其实在军中姓韩的人有多少,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可以领你们在军中到处走走,或许能从中发现什么线索呢”江寿道。
“听说近日义军开始移军往峭岭岛,恐怕没那么多时间给咱们啦”柳正风道。
“想那么多干嘛!碰碰运气呗,不如到了峭岭岛再继续找,我老叫化不信他能上天遁地。若被我将其揪出来,我定要把他严刑拷打一番,不像庞延等人让他死的那么便宜”唐元道。
“走,咱们回去吧”柳正风坦然而笑,三人一齐转身往岸上走去。
“相公,你跟那老乞丐可查出什么线索来不?这般废寝忘食的”
柳正风一回到住处,恰被院中晾衣的蒙婉倩看见,当即开口笑问。
“现在什么头绪都没有了,倒真有点线索,但跟没线索一样”柳正风停止脚步,心不在焉地道,他所指的那点线索:应该是说韩左使也许姓韩就在君州这支义军中。
“这些人狡猾的很,你俩能摸索到一些线索就已不错,要想等到证据确凿再动手,恐怕黄花菜都凉了”蒙婉倩瞪了柳正风一眼,很是不屑道,她觉得丈夫做起事来总是束手束脚的,一点快意恩仇的豪气都没有了。
“姑爷,以我想来,你俩直接将怀疑的人偷偷捉起来严刑逼问,量他也不得不说。到时,想要什么证据没有?”婆婆狡黠一笑道,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对!你俩就该按照奶娘的说法来办,管他君州朝廷那些条条框框,总之咱们又不是来这当官图名利的。若想赶咱走,咱还不待了呢。我建议你,现在就直接去把那个庞延、朱一猛等人都捉了,一一拷问,像现在这般费劲干嘛呢”蒙婉倩附和道,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只因蒙婉倩、婆婆根本不知道刚才君州发生了什么事,只当柳正风跟踪那个庞延没有查到什么证据,心中苦恼着。
柳正风听蒙婉倩那么说,不由一怔,立时发现自己之前走了神,立即如实道:“庞延等人死了,因而那个韩左使的线索断了,任他留在义军当中,始终是个隐患”
“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蒙婉倩、婆婆二人一听,不由地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
蒙婉倩顿了一顿,不由地再补上一句:“人是你杀的吗?”
柳正风苦笑一下,说道:“就在今早。庞延不知从何得知李秀才藏在曾广伟大人住处,趁着曾大人不在家时就带人闯入,要杀李秀才灭口。可惜,我当时急于解决他设伏在附近的那些黑衣人,晚到了一步,李秀才便受了重伤。之后,庞延等人深知真相隐瞒不住,便当着大家的面全体含毒身亡。如果我不管那些黑衣人,那么李秀才或许不会死”语气中隐藏着深深的自责。
蒙婉倩瞪了柳正风一眼,责问道:“这关你什么事,别总将事往自己身上扛,你能管得了世间所有人的生死吗?”接着,话锋一转:“早饭没吃吧,快吃饭去”
柳正风笑了笑,点点头,心中无比感动,眼神中泛起深深的爱意。
“唐大侠不是跟你一起吗?你怎么没来”婆婆眼光暗闪,忍不住问道。
“唐老哥,随江千户到军中走走去,说什么碰碰运气”柳正风皱皱眉应道。
“婆婆,你别只顾着那个老乞丐,我相公尚没吃饭呢”
蒙婉倩似笑非笑地说着,那眼神中掠过一抹诡异的光芒;婆婆当时一惊,那张端正的面容簌地一下子红了起来,张张嘴巴,欲言又止。
夜了,柳家的小子们都睡了,阿呆、婆婆也睡了。柳正风夫妻俩躺在屋顶上,面朝夜空,繁星静静地闪着,浮云轻轻地飘着,夜风柔柔地吹着,一片寂静。
“相公,你可曾想过是谁将李秀才在曾大人住处的消息告诉庞延的吗?”蒙婉倩突然道。
“你怎么说起这个来?”柳正风一怔,疑惑道。
“你一直都在想这个韩左使以为我不知道吗?”蒙婉倩轻轻地冷哼一声。
“对不起,说好陪你的却一时走了神”柳正风抱歉道,接着话锋一转,回应蒙婉倩刚才的问话,道:“当时庞延跟张太傅说,他的眼线发现李秀才在曾大人住处,这才带人来捉人的,你可是有何想法?”
“你觉得庞延的话可信吗?李秀才是昨夜潜入曾广伟住舍的,而他的眼线今早才发现刘秀才在曾大人那,这么说起来,你觉得合理吗?”蒙婉倩道。
“诶!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可没跟你提过呢,听你这么说真是漏洞百出”柳正风惊讶道,瞬间就沉默了。
“我午后特地到曾大人家走了一趟,顺便跟曾小姐打听来的”蒙婉倩道,待了数秒后,没有听见柳正风回应,便提声道:“你在听我说话吗”
“哦!照你这么说,庞延是在曾大人离开家后才知道这个消息,不然早就下手了”柳正风恍然大悟道。
“你说呢”蒙婉倩的话中显露出一种得意的语气。
“难道是曾大人跟庞延通风报信的?但这说不过去”柳正风想着,心中一凛,破口而出。
“你想到哪儿去了?倘若是曾大人告诉庞延的,他大可夜间通知庞延,那时行事便宜便可神不知鬼不觉杀掉李秀才,料也无人知道,怎会傻到等天亮才去通风报信呢”蒙婉倩道。
“照你这么说,消息极可能在张太傅住处或是在赶往陆丞相家的途中走漏的。若在陆丞相住处走漏的,庞延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时间准备。你说呢?”柳正风推测道。
“分析的不错。其实走漏消息的地方极可能就在张自当住处。据曾大人说在赶往陆丞相住处的路上,他与张自当从没有说过一句关于李秀才的事,消息不可能途中走漏;除非是庞延的眼线看见他们两人行色匆匆地去找陆丞相,回禀庞延,庞延猜测出来的”蒙婉倩道。
“庞延没那么聪明,如果他聪明的话就不可能那般明目张胆地到曾大人住处杀人灭口了。若在张太傅家中走漏消息的话,那么张太傅定然脱不了嫌疑。如若奸细就是他的话,那么这支义军恐怕迟早成为蒙军的釜中鱼砧上肉”柳正风道,心中不免发了个寒颤。
“按道理来说,张自当几乎没有嫌疑,他一直跟曾大人在一起,根本不可能给庞延通风报信。可怕的是,奸细就藏匿在他身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蒙婉倩道。
“那么,我们该不该跟他说说?”柳正风一时没了主意,问道。
“你傻啊!他没有嫌疑不能说明他不是奸细,我可不许你拿我一家大小的命来开玩笑”蒙婉倩道。确实,这事一跟张自当说,倘若张自当真的是奸细的话,他一家人就危险了。
就在这时候,寂静的黑夜中忽闻传来一阵赫赫的声音,声音虽小但在这样的夜里却听的清晰。
柳正风闻之,登时一喜,叫道:“是师父他老人家来了吗?”,立时立起身来。
“你该不会听错吧”
蒙婉倩立时跟着站起来,虽然她也闻见那种赫赫的鸟叫声,却不敢确实是邢云海那只鸟。
“咱俩到空处看看去”
柳正风说着,不待蒙婉倩回应,人已一跃而起,轻踏偏屋,借力直射而飞,瞬间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蒙婉倩稍一迟疑,立马提气,展示轻功跟了过去。
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一片宽阔的平草地上,就望见朦胧的夜空上一片云般的黑影从不远处徐徐飞来。随之,又传来赫赫的叫声,比方才越加清晰。
“果真是师父”柳正风仰望着飞近来的黑影,吹燃火折子,举着摇晃起来。接着,不由地叹息一声:“也许师父是真的要离开这里”
那飞鸟仿佛看明白柳正风手上火光,正对着这边飞来,倏忽而至。
“它到了”
蒙婉倩望着那只展翅高飞的鸟犹如一片黑沉沉的云朵朝她遮掩而来,不禁破口而出,心中不免有些惊怕。倘若被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袭击,她真的无法想象自己能如何应对。
“你将耳堵上吧”柳正风急道。
话音未落,飞鸟登时张嘴赫赫的鸣叫两声,震耳欲聋般,使得蒙婉倩一时来不及堵耳朵,耳蜗犹如被震碎那般嗡嗡而响。而柳正风的内力深厚,像跟无事人一样,他脑袋一动不动,那双眼睛定是一直盯着飞鸟。
飞鸟徐徐然停落在他们的身前,它将翅膀收了起来,鸟背下来两个人,一大一小。
“徒儿拜见师父”柳正风快步上前,对着大人掬身作拱道。
“婉倩,见过师父”蒙婉倩随在柳正风身侧躬身作揖道。
“你们不必多礼,老夫正想到此碰碰运气,要见你们一面”邢云海道。
仙鹤立时立起身来,长长的脚长长的脖子直起来足二米多高,夜色中一副傲然的模样。
“天儿拜见师父、师娘”稍候,李擎天自个上前,跪拜地上。
“天儿,你快起来,哪有这么多礼节”蒙婉倩立即上前将李擎天扶起来。
“师父,这三更半夜的,难道你是要离开吗?”柳正风问道。
“是的。今日为师到附近镇上走一趟,听说‘雌雄罗刹’领着人马正四处寻找咱们,我就找他们切磋一番;本想使他们知难而退,谁料老夫竟然在一百招内都奈何不了他俩,况且‘辣手仙子’在那为难,我也只有作罢。仔细想想,咱也许是时候离开这是非之地了”邢云海道。这日白天,邢云海是赤手空拳找雌雄罗刹打了一交,全凭‘龙吟掌’对敌,一百招不赢也不算全力以赴。如若持剑的话,或许结果会不一样的。
“师父,听你这么说,那什么‘雌雄罗刹’的武功很厉害咯,而那个‘辣手仙子’可是当年那个苗一凤”蒙婉倩惊讶道。
“妖女,你果真见识不凡,连苗一凤都知道。不过,你不识‘雌雄罗刹’也在意料之中,他俩是第一次涉足武林,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有什么稀奇的。当日风儿不是被人家伤了吗?难道你不知道?”邢云海道。
“你何时被伤了?”
蒙婉倩听邢云海这么说,心底一咯噔,问着就扭头看向柳正风。
“不碍事!当时我运气打坐后就没事了,因此没跟你提起”柳正风道。
“所以不管如何,为师希望你们在面对对手之时不可大意,不然丢了性命不说,也死的不明不白。话不多说,天儿随我走吧,也好作个伴”邢云海道。
“师父,你不到里面坐坐,休息一晚再走”柳正风道。
“罢了!徒添麻烦”邢云海道,转而对李擎天吩咐:“天儿,你与你师父、师娘道个别”
“天儿,记得好好照顾你师公知道吗?”蒙婉倩抢先道。
“是的,师父、师娘!那天儿就告辞了,愿师父师娘身体安康”一束小小的人影当即跪拜在地。
“天儿,快起来,等有机会,我们会去找你们的。师父,你可要注意身体。。”柳正风欲言又止,声音有些哽塞,这时就算千言万语也难以说出口。
“那日,我跟你说的事,你可要记在心里,这是我唯一心愿,希望你能替我完成。我俩或许到云南那边走一趟,寻找你的师弟师妹,到时你们可以去那找我”邢云海道。
说完,即刻伸手拉着李擎天走近仙鹤鸟,那鸟颇明人意,不躲不闪,任邢云海将李擎天举上鸟背上,随后邢云海轻身一跃,轻轻地落在鸟背。
“千万别逞强,该走便走,莫要执着”邢云海道。
这话一毕,仙鹤鸟立时展开双翅,犹如两片浮云那般,即时赫赫叫唤两声,摆动翅膀,扶摇而起,掀起一阵劲风。
这次,蒙婉倩学聪明了,一见邢云海、李擎天坐上鸟背就用手将耳朵堵住,登时却被一阵疾风逼得起手掩脸挡风,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
抬头时鸟儿已飞起,仿佛一片黑云一样,稳稳地飘向远处而去。
“你师父这鸟,我迟早把杀了熬汤喝”蒙婉倩气愤愤道,但许久柳正风都没有回话。
渐渐的,渐渐的,那片黑云变成一团影子,最后消失在远方天空的夜色中。
“回去吧!他们都走远了,你看那边有人来了”蒙婉倩提醒道。
“师父,走了!那儿回不去了,咱们真的要跟义军走吗?”柳正风轻叹道,再转头看向左侧的道路上,果见数点火光往这边移动而来。他立时挽住妻子的手,转身往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