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两天!
是日,傍晚时分,虽然外面天色尚亮,但屋内早已点上了油灯。
柳正风一身劲装,坐在桌边,小心翼翼地轻擦着手中那把古剑的剑刃。
“唐老哥,你可算回来了?”
柳正风耳力灵敏,目光向外面一瞥,说着便将剑还鞘放于桌上。
随即,吱的一声,门慢慢被推开了,一个老乞丐一头散发左手持着一棍、右手托着一碗悄然钻了进来。
“等急了吧”唐元一脸笑意,说着人已坐到桌边的一凳子上。
“当然有所担心,近日他们的人正四处查找咱们,你若再不回,我便要到衙门去报案寻人了,免得你到时将我供出来”柳正风微微一笑,打趣道。
不过,他真的等急了,人若再不回,真要寻人去了。
“单凭那些狗崽子想找出我来,简直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唐元一脸的不屑,冷笑道,接着,面色一沉,叹道“除非他们乱杀无辜”
“当然。像老哥哥你这样的老江湖,诡计多端,装束多变,若想找出你来,确实不容易”柳正风道。
“懂我者柳老弟也!数日来,我确实普及了各行各业、各种身份,此生无憾也”唐元得意道。想起近日他为了方便摸清那些密探行踪,可是各种伪装都装扮过了。
“走了这一趟,想必老哥哥定有收获吧”柳正风淡然而笑,轻声道。
“什么都瞒不过你啊,我这就跟你说了”唐元嘴角一扬,面部显出了坏笑,自怀内抓出一张布块来,接着又道“这可是我老叫化这几日心血,城内的几条街啊几条巷子啊几所宅院啊几棵树啊我都画得清清楚楚,你且先熟悉一下”
“不愧是老江湖,想得真周到”柳正风精神一抖,由衷敬佩,接道:“龙三哥人呢?”
“他吗?现在是个醉鬼,总有地方可去。有酒就行,喝了就醉,醉了就睡,睡够了就醒,醒了就喝,喝了又醉,别管他了。先把这图给我弄明白了,别将我的心血白费了”唐元卖弄着,微微一顿,将布块掀开在桌面上,接着谦虚道“小伎俩,仔细看看”
“这么复杂的一个城,唐老哥你只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就能将它的大街小巷如此具体画入图中,可真不简单”柳正风简略地浏览一遍图面,不由自主地赞道。
“县城都一样,熟能生巧罢了。”唐元自觉无比光荣,连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才能了。
“这么说,唐老哥以前画过不少这样的图”柳正风狐疑道。
“与你无关。有时候,天才就是这样诞生的”唐元得意道,微微一顿,又说:“你先把图看熟了吧,等会儿有事办呢”
柳正风看着唐元,嘴角一扬,不再说话了,低下头便认真看起图来。
过了半响,柳正风就将图上的大街小巷、前门后院都记得脑海里,不敢说全记得,但也能记个七七八八了。便道:“可以啦,你来说说吧”
“好,我在图上做下记号,到时你先确认一下再下手,知道了吗?千万别错杀无辜,生命是不能重来的”唐元边说着边在图上做着标记。
“明白,这种事岂容一丝一毫的差错”
柳正风很认真道。说实话,对于这种关于生死性命之事任谁都不敢马虎半分。
便闻唐元边在图上指点边解释道:“这些人狡猾得很,你看着,南街上就有他们的两处藏身点;第三条巷子进去,从入口数,第四所院子,院内住着两个卖糖葫芦的,他们形迹十分可疑,我尚未百分百地确定,你暂且试探试探再说。这边的第七条巷子,顺巷口往里数第六所院子,院内住着四个人,他们到处打听我们的消息,绝对错不了。。。。北街,有一家当铺,先开的,里面住着五个人。。。。我说的都明白了吗”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唐元将自己所知的一一告诉柳正风并标上记号!
“都记在这里了,你尽管放心便是”柳正风指指脑子,胸有成竹,说完便将图藏入怀里。
“你确定记住了!千万要确认清楚再下手,这可是人命关天之事”唐元再次强调,他真的害怕柳正风伤及无辜。
“放心吧!我怎会乱杀无辜之人”柳正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站了起来。
“不如我再跟你去一趟,两个人好歹有个照应”
唐元略想一下,仍是担心,说着便站了起来。
“你都累了一天,这点小事岂敢再麻烦你老人家。更何况咱们都已经说好啦,你总不能怀疑我的能力吧”柳正风微微一笑,说着便往前走,将架上的一件黑色披风往身上一披,然后拿下挂在架上的一顶斗篷往头上一戴,顺手拿起桌上的古剑就往外走去。
“哪你要小心,他们有可能都聚在一起,你要看机行事”唐元提醒道。
柳正风嗯了一声,人已跨出房门,走入黑蒙蒙的夜色中。
此刻,夜黑无光,寒风呼啸,没有雨,完完全全是冬天里的一个平凡夜晚。
街道旁的几家大户门口都已悬挂上了灯笼,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晃晃,欲坠不坠;灯光中枯叶杂草被寒风卷得翻滚起来,起起落落,时而飘起在半空时而滑在地上。
一个人披着黑色披风、头上戴着斗笠,手中握着一把剑,傲然走在寒风中,走在街道上,走在黑夜里。
微弱的灯光下,他看似走得很慢,其实他走得极快;刹那之间,他就走过了几座宅院,转身走入了一条街道旁的巷道。
在这寂静的夜里,寒风依然吹着,门口上的灯笼来回地摇动着;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杂草落叶在蜡黄的灯光中起舞,展示自己的舞姿。
一会儿,一个披着黑色披风、头上戴着斗笠、手中握着一把剑的人从刚才的巷口走了出来,他很平静,就像他来时一样;或许他只是进了那个巷子里走走看看而已,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更没有什么声音传了出来。
他在出口处站了一下,左顾右盼,视乎在找东西,等会儿又继续走了下去,走了数十步,又转入一条巷道。
这时,街道上又变得空荡荡的,寒风猛地吹,杂草、枯叶飞起飞落。
过了片刻,忽地一枚烟花破空而上,哔砰一声,响彻了黑夜,光芒四射,稍纵即逝。纵然,它很短暂,但却能使很远很远的人都可以听得见或看得到。
又过了一会儿,有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右手执着剑,从一巷子里狂跑出来,拼命地跑,跌跌撞撞的、慌慌张张的,不是碰见了鬼就是在逃命。但他没有出声求救,只顾于逃跑。很明显,这人不是刚才走入巷子的人,因为这人身上没有披风、头上没有斗笠,一身凌乱的衣服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一样。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能从他急促的呼吸中,听出这个人此时此刻充满着恐惧与不安。
在死亡的面前,任何人都会感到恐惧,尤其是一个曾经杀过人的人,更知道被追杀的恐惧。偏偏这个人不但曾经杀过人,而且刚刚才亲眼看见自己的三个伙伴被一把很快的剑夺取了性命。而且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杀人者的脸,更是对伙伴的生死不管不顾,撒腿就逃。因为他害怕死去,他想活着。
然而,此刻的他已被死亡的气息给纠缠着,使他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满心恐惧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逃得远远的,逃出杀人者的视线。
接着,巷口再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披着黑色披风、头上戴着斗笠、手中握着一把剑的人,这个人便是柳正风。他是紧跟在那人身后出来的,两人相隔的距离不足三丈。
那人亡命地往前疾奔,但他走得真的不快,相对来说。
这时,柳正风倏忽加快脚步,一个劲儿往前冲,简直太快了;快如鬼魅一般扑近,继而一个起落就拦在那人身前。那人此刻才想起要叫救命,但眼前白光一闪,一把古剑自鞘中簌簌地一出一入,他就再也叫不出声来,倒地而死。
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剑,杀人于瞬息间,杀人于无声之中。
三丈外一门口的蜡黄灯光摇摇晃晃地照在那人身上,他真的死了,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柳正风转身走了,顺来时的路往回走,走得很坦然,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的步子很快,一眨眼就走出了五丈多远,少顷就消失在蜡黄的灯光中。
尸体卧躺在冷冰冰的街上,寒风一阵一阵地吹过,零零碎碎的杂物迫不及待地飞滚来贴在尸体上。
过了一刻的时间,忽有十数个劲装剑手出现在街道上,他们手上举着火把从死者逃去的方向行色匆匆地走了出来。
“前面躺着人”
这样的夜里,他们的目光很锐利,二十米之外就已看见了黄色灯光下躺在街中央的尸体。
他们一发现尸体就快跑过来,一瞬间就来到尸体边。
“注意周围”
当中有人喝叫一声,大家立刻举头左右兼顾起来,防止有人偷袭。接着,慢慢散开,绕着尸体围成一个圈子,背对着背,面朝四方,戒备起来。
一个人立时弯下身将尸体一翻,仔细一看,直身看向那日被围剿逃脱的黄秋道:“头,是我们的人,被杀了”
“你们注意些,我来看看”
一个大汉嘱咐一声,当即上前蹲下身子来察看尸体。一会儿就听见他惊讶道:“好快的剑!一剑割喉,干净利落”而这个大汉便是罗玉的手下黄秋。
话刚毕,人不由得地怔了怔,接着迅速站起身来,一转身迈步向死者冲出的巷口走去,且叫着:“全都随我来,看看其他人”
当中一人迅速背上死者,然后紧随大家身后向那个巷口走了进去。
走了一段,他们推门走进了一所院子,一进院子便见屋门是敞开的,屋内的烛光浅黄的照了出来。就见一人披着一件外套背朝天地地卧倒在门槛上,两手空空,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然气绝身亡。
这伙人快步走过去,便见屋内方桌边的地上还躺着两具尸体,都是仰面而躺,身体卧着大衣,其中有一人左手握着来不及出鞘的剑柄。如不出所料,他们应该是已然察觉了动静,但来不及拔剑与对方过招就被杀了。
“好快的剑,绝非一般人能为。难道是他?”
黄秋眉头紧皱,脱口而道,脸上登时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一会儿才抬头四望,一瞥便见此屋唯一的窗口已破,看样子是有人从那破窗而出。
“头,你说现在怎么办?那个凶手可能刚离开不久,咱们要不要追过去看看”
一剑手开口问道,因为他已经知道杀人者只有一个人。
“追个屁!下个藏身点在哪?”黄秋听之一惊,站起身来便厉声道。
“就在附近的第三条巷子”那个剑手略想一下,回应道。
“这样吧,留下俩人把死去的弟兄就地埋了。其他人随我快去看看”
黄秋登时心急如焚,说着已转身往外大步流星地走去。
他们一路飞奔,走到街道上,走了一段又转入一条小巷,然后走进一所院落,屋内的油灯亮着,但院内所有的人都已死了。
“如果真是他的话,那就麻烦了”黄秋一一将死者的伤势查看过才嘀咕道。
“头,那个他是谁,他真有那么可怕吗?”一个剑手不由得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你就不要问了。快将兄弟们的尸体埋了,这里不可久留”黄秋道。
“兄弟们给我赶快把尸体埋了”那个剑手朗声嘱咐道,接着,看向黄秋低声问道:“头,咱们这么多人,难道怕他一个人不成”
“或许咱们这些人活不过他几招的,你们知道罗总管的手是怎么没的吗?”黄秋道。
“这个小的不清楚,听说是被一位老者所伤,当时你不是在现场吗?不妨说来听听吧”那个剑手好奇道。
“对!而我怀疑这个杀人者可能是那个老者或他的徒弟”黄秋道。
“哦!能将罗总伤了的人一定剑法不错,不过若是他的徒弟,就未必有那么厉害吧”那个剑手道。
“笑话!实话跟你说吧!不是我说大话。就算咱们的朱大人都未必能在走过几招。你知道吗?当年赫赫有名的‘中原四汉’和‘神鞭行者’都抵挡不过那老者几招。不说了,说多了你也未必能懂,赶快将此处的事处理吧,以免真的遇上”黄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