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房门叽然而开,唐元自屋内跑了出来,走近二人,急急问道:“二位发生何事了?”,柳正风随后便到,一前一后,像是一起出来的。
吴道长借着屋内照出微弱的光线和淡白的月色将柳正风打量一下,见其外衣已脱,手持长剑,不像窃听那人,沉吟半响,便道:“来了个蟊贼,竟让他给跑了”
这样的夜色很难看清对方的面目,仅能从衣着、身材等方面辨别。
“你俩可曾发现?”月光下,渡世大师目光流转,看看柳正风二人,朗声问道。
“啊!”唐元故作一惊,便道:“我俩一回房就睡下,听见屋顶有动静便赶紧出门,不曾看见任何人。但,这蟊贼若能从道长与大师手下逃跑绝非等闲之人”
“这世道真乱,这样的小镇都有盗贼?”柳正风脱口而出道,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气喘之音。原来,柳正风击退吴道长与渡世大师之后,立马钻回屋内,披上外衣,趁着唐元推门而出之际,将窗关上,拿剑跟来,两人配合得简直是天衣无缝,没有耽误一分半秒。
“罢了!咱都回去休息吧。谅他也不敢再来了”吴道长探视周遭一遍,叹道,就跨步往屋内走去。
“牛鼻子,那掌法好像‘东海御仙人’的龙吟掌”渡世大师低声提醒,快步跟随吴道长入了屋。
“二位发生何事了?”
这一刻,掌柜提着灯笼,由走廊的转弯处走了过来,看到柳唐二人在院中便问。
“没事!刚才听错了,以为有人”唐元随口应道,说完便与柳正风回屋去。
掌柜一听唐元这么说甚是纳闷:‘方才明明听见有人说话,怎么又说没人呢?难道真是我听错了’。想着,将灯笼四处照一照,没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便嘀嘀咕咕地转了回去。
唐元将门上了闩,与柳正风同坐桌边,灭了火,待掌柜走远,才细声问道:“柳老弟,你听到什么?”
柳正风将所听到一道一僧两人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唐元,没有任何隐瞒。
“这么说,他俩倒像来羊城助拳的,可惜来晚了一步”唐元琢磨片刻谨慎道。
“我看未必!恐怕他俩早已发现我在偷听,故意编了这番说辞来,说与我听的”柳正风稍作迟疑,便轻声道。
“这倒也有可能。这俩人内力深不可测,提前发觉你也在情理之中”唐元虽然知道柳正风的轻功一流,但也不敢小瞧这一道一僧的耳力。顿一顿,又道:“从他俩的对话中,他们恐怕会盯上咱们”
“盯上就盯上呗!他俩这一趟似乎与文大人有关,咱俩到时问问文大人便知”柳正风道。
“咱俩把他们引过去,如果他俩想对文丞相不利,岂不是糟糕”唐元道。
“唐老哥,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咱俩想办法将他们甩掉便是,有何不可?”柳正风道。
“有何办法?”唐元急道。
“等到明日,你听我的便是,早些睡吧”柳正风卖关子道,说完便趁着夜色走上几步,躺在床上。
唐元本想问清楚再睡,看柳正风这样,知是问也没用也就不问了。
不知不觉被一阵寒意袭醒,柳正风立时睁开眼,天已大亮,叫上唐元,一起出门去。
来到客店正厅,除了掌柜已在柜台内等候着,厅内四下无人。
唐元四下张望一番,便对掌柜问道:“掌柜,这吴道长与渡世大师醒了没?”。
“不曾注意!要不我唤伙计来问问”掌柜皱下眉,如实回答。
“唐施主,我俩在这呢”
一个声音自外面传进来,转头看去,就见渡世大师、吴道长站在客栈门口处。
“渡世大师!吴道长”
柳唐二人闻声,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回应一声。
“柳老弟,咱俩在这吃一餐再走如何?”
唐元见渡世大师、吴道长已经早起,若想偷偷离开那是不可能了,便打算吃了饭再走。
“咱们赶路要紧,待会儿出门买些包子馒头填填肚子便可”柳正风似笑非笑道。
“好吧!”唐元见状,眉头一蹙,不知柳正风到底有何打算,就随口应道。
柳唐二人结了账便大步走了出去,一出门口就与僧道二人打招呼:
“大师,道长!没想到你们起的这么早,我老叫化本想在柜台给你们留些银子做盘缠呢。既然你们在这,我这就直接给你们吧,到时饿了可以买些吃的填填肚子”唐元说着,就将一个钱袋子递给吴道长。
“唐施主,如此诚意。哪贫道心领了”
吴道长正愁没钱,见状当即伸手将钱袋子接了过来,作揖道。
“这钱虽然不多,但买些东西吃数天也是足够的。不知二位往哪里去?”唐元笑道。
吴道长眼珠一转,便道:“听说羊城已经被蒙军攻破,我俩自是去不得那儿,亦不知哪里去。看来只有返回山去,然后再作打算”
“对对!贫僧跟吴道长是一样的想法”渡世大师附和道。
唐元轻叹一声,便道:“这么说来,咱们是不同路了。想不到才刚与二位相逢却又要作别,真是有些不舍啊”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来日方长,但咱们总有相见的时候。咱们后会有期吧”吴道长说着便作揖。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后会有期”渡世大师举起单手诵念佛号道。
“二位慢走”柳唐二人立即作揖还礼。
已是初冬,清晨风中自带寒意,小镇的街道上人少得可怜,冷清得很。
看着僧道走远,柳正风微微一笑便道:“唐老哥,咱们在这镇上走走看看吧”
“柳老弟,咱们不是不急着走吗?”唐元一听,纳闷道。
“急也不急在一时半刻。咱总不能跟肚子作对吧”
柳正风坦然一笑,说着就率先大踏步地往僧道所走的反方向而行。
二人走在街道上左瞧瞧右看看,走了一段,看到街边竟有包子铺,柳正风心中大喜便坐下来。朗声叫道:“老板,给我们来八个包子”
唐元一听,颇有埋怨道:“在这吃包子,倒不如刚才在店内叫老板烧几个菜来一壶酒吃的痛快”说着也坐了下来。
“你一个乞丐吃什么需要那么计较吗?说那么多干嘛呢。待会儿咱们就看看是人快还是马快”柳正风一脸笑意道。
唐元听之,恍然大悟道:“是啊!咱们吃饱后,在镇上买两匹马,骑马定然比他俩走路快”
就这说话的时间,包铺老板已将包子盛来放在桌面上,二人不再说话便吃起包子来。
一会儿,二人便将八个包子一扫而空,柳正风缓了缓就再叫老板包了好几个包子带走。
结了账,柳正风拿着包子起身走在前头,唐元快步跟在后,没走几步就问道:“柳老弟,你买这么多包子干啥?”说着是一脸的迷惑。
“路上吃,难道你还想到下一个镇子吃顿饭,又呆上一两个时辰再走不成?”柳正风笑道。
“说得对,那咱们这就买马去!不过在这样的小镇恐怕买匹马也不易”唐元担忧道。
“其实我早看见客栈的马棚中有两匹马,只要咱肯舍些钱,那掌柜岂能不卖”柳正风道。
唐元一听,心中大喜,笑道:“原来柳老弟你真的早有打算,难怪如此从容。我老叫化倒也想看看那两位的轻功到底如何?”说着,二人就要返回客栈去。
行走中,柳正风脸上突然间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瞬间又收敛起来。
由于他的目光已经瞥到吴道长、渡世大师在前面一个巷口正偷偷监视他们。
渡世大师看着柳唐又沿着街道往回走便问道:“牛鼻子,你说这两人怎么去而复返?”
吴道长眉间一蹙道:“贫道哪知!咱俩静观其变,紧紧盯住他们,管他们哪里去,不让他们离开咱俩视线便可”他已经怀疑柳正风就是那个昨夜窃听他俩说话的人,只是无证无据不好当面拆穿而已。
“说的也是。凭咱俩的脚力,量他俩逃不出咱们的视线”渡世大师很自信道。
“哪你还怕什么,咱俩偷偷跟着他们便是”吴道长道。
“阿弥陀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渡世大师道。
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就在僧道对话的这段时间,柳唐二人就走进了客栈,向客栈掌柜询问。原来附近马棚的马匹果真是他的。
一会儿,柳唐二人就在客栈花了大价钱,买下那两匹马,便出了镇子,一路骑向东走。
渡世大师望着柳唐二人骑马从巷口处掠过,不由得惊道:“坏了,他们骑马!咱俩要不要拦截他们,一问究竟”立马冲出巷口来。
“不急,咱先跟住他们再说。这样唐突地去拦截他们,到时如何说法?快走吧,不然真的跟不上了”吴道长道。二人立即发力追柳唐二人去。
一出镇子,唐元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柳老弟,你说他俩会不会在途中等咱?”
“我想他俩定然饿着肚子,在暗处监视咱们,等会儿他们就会追来的”柳正风笑道。
“我就说你为何不在客店吃早饭呢,原来你是怕把他俩喂饱了,有劲追咱俩。你这人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该不会跟你家那妖女学的吧。不过这样很好”唐元哈哈笑道。
“我跟谁学的不重要,有用就行”
柳正风淡然笑道,但经唐元这一提起,心中不由得有点想妻儿了。
两匹快马绝尘而过,将路上一处一处的花草树木远远抛于背后。
一转眼便到了午后,看着马累的快不行了,柳唐二人便勒马停下休息。
唐元坐在路边的草丛上啃着包子,问道:“柳老弟,你说他俩能跟上不?”脸上却挂着一种怪异的笑。
“管他的,就算能跟上,我看他俩也够呛了”柳正风心想:“如果吴道长与渡世大师真的追来,应该也是累的半死不活吧”接着,顿一顿,问道:“唐老哥,你看看这里是什么地界了?咱们要去的地方还有多远”
唐元眉头一蹙,四下张望后便道“前面应该就是海丰地界,按照这样的走法,今夜便可赶到潮阳城”
柳正风听着,扭头看向旁边气喘吁吁的马儿,担心道:“不知这马受不受得了,别把马给累死才好”
唐元想起那一道一僧,忍俊不禁地笑道:“这人都累不死,应该马也没问题吧”略微思索又说:“不如咱们到前面更换一匹如何?那样就不用担心了”
“也好!唐老哥,这水你得快些喝,剩些给马喝”柳正风提醒道。
接下来,他们给马喂点水,任它们吃一下青草,休息半响,二人便骑马前行。
柳唐二人走了不久,吴道长、渡世大师二人也筋疲力尽地追到了此处,看着草地上有坐过的痕迹。
“他俩定在这里休息过,应该也是刚走”吴道长气喘吁吁地说道。
渡世大师上气不接下气地跌坐在草丛上,手一乱放,摸到富有弹性的东西,一团干芋叶裹包的东西,拿来打开;定眼一看,竟是两个包子,便高兴道:“牛鼻子,你看这里有两个包子,你饿不饿?”
此刻,渡世大师喉咙咕隆一声,两眼发光,恨不得一口就将两个包子吞入肚子里。
吴道长一看,怔了怔,便道:“这包子怕是不能吃,倘若他们将迷药撒在包子上面,岂不是上了他们的当?”他肚子虽然也饿得叽里咕噜,但却不相信唐柳二人留下的包子能吃。
“贫僧吃一个试试看吧。总之,我不想再追了,追下去我怕不饿死也累死在半路上。何苦呢”渡世大师盯着包子顾玩一会,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就吃了一个。
“你。。叫你别吃,你这秃驴真是不知死活,竟然管不住自己的嘴。等一会儿,恐怕你后悔都来不及。唉!”吴道长看着渡世大师一下子将包子吃下去,喉咙不由地咽了口水,气骂道。说完,立时当即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方才他都能给咱银两,岂会将咱毒死呢!最多就是要咱在这歇歇”
渡世大师才不管这些,朗声说道,接下来索性倒头便睡在草丛上。闭眼一想,也觉得后怕,又不禁安慰自己:‘都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就把这上当就当渡劫好了’
“你这秃驴,真的不走了吗?”吴道长走了一段,不见人跟来,又转了回来,问道。
渡世大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都不睁便道:“真的不走了!贫僧活了半世都没做过这等傻事,你要去你就去吧,别管我了”看来他这样子是下定决心了。
吴道长听渡世大师这么么一说,当即脚步一停,转念一想:‘这的确不是人该做的事’一想清楚便道:“那就算了。听天由命吧。咱就歇歇,然后到了前面的镇子休息一夜,明日再去潮阳”。说完就在渡世大师身边坐了下来,沉吟半响,又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想睡觉,你别打扰我”渡世大师正闭目养神,不耐烦道。
“真的没事吧”吴道长想了想,忍不住再确定一下。
“说没事就没事!难道骗你不成?贫僧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渡世大师道。
“还有个包子呢?”吴道长从早上到现在滴米未进,饥肠辘辘,不由想起那个包子。
“留给你呢!这是人家故意留给咱的,告诉咱们追不上的,吃个包子填填肚子吧”
渡世大师依旧闭着眼,说着,将左手自头低下抽了出来,一摆一放,就见一只压扁的包子搁在他的手掌上。
吴道长一见那包子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即伸手抢过来,放在嘴里就啃,一下子就咽完了。
“如果有水就好了”吴道长吃完包子,觉得有点渴,随口而道。
接下来,游目四顾,想看看有没有奇迹出现,果真看见边上的草丛间有水袋。大喜道:“那个叫花子不错嘛”当即挪过身去拿,摇了摇,水袋尚有点水,拨开口塞,放近嘴边便闻到一股臭味。只当是唐元或谁的口水太臭了,用手擦擦便喝了一口,留了一口给渡世大师。
如果他们知道是给马喝了后再故意留下来的,他们会不会想把柳唐二人都杀了泄愤。
一道一僧在草地上稍息半响便走路前进,自是没有拼命地去追赶柳唐二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