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
随着互联网不断发展的今天,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了拍,看到稀罕物,拍。吃个饭,拍。四季景,拍。下个雨飘个雪的,拍。花开了,拍。叶枯了,拍。风起了,拍。天晴了,拍。总之是拍拍拍的拍个没完,没完没了的拍。
也难怪,拿着手机,又有拍的功能,为什么不拍。拍,不是错。拍出生活的味道,拍下当时的情景,拍来清晨的素颜,拍个黄昏的浪漫。拍他个朝夕相处不离分。拍他个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真真切切,点点滴滴,小确幸。
这是现在。随时随地都可以拍。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你就是想拍,也无处可拍,拿什么拍。以黑白为主色调的乡村小镇,给人永远是一幅素描画。人们穿清一色的衣服,粗布衣,千层底鞋,黑白照片,黑白电视机。至今你都不会知道当时荧屏上那些人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有一首歌叫【红彤彤的春天】mv画面,既然是红彤彤的春天,一定是红色,红灯笼,红衣服,背景估计也是红的,但就是不让你知道,给你想象的空间,想象过年的气氛,想着红彤彤的春天。所以黑白代替了红橙黄绿青蓝紫。
相框上家人的照片,个个长辫子,偏襟衣,一脸的笑意。男人们则是统一发型,说不上来是几几分,估计在当时也是一种流行。这些都是他们唯一能保存的有纪念意义的不多得的黑白照片。至今。
我的周岁一寸黑白照成了相框照片上的特景。醒目的呈现,源于那个嘴型。我们家人都说那是鸭片碗缸嘴,为什么是这个比喻呢?一是方言中的字词估计有误,二,上嘴片有点翘,像个横着的数字3。下嘴片有点厚,两个嘴片合起来就成了一个特别的与众不同的方言中的碗缸嘴(具体是瓦还是碗,不得而知)。头上还捆个一个俗称“毛笔头”的短的直的马尾。圆脸型,加上这些特点,整个一个傻大妞。穿一件简单小饭衣,坐在长凳上。“咔嚓”,用照片记录下了当时的情景。
这也是拍的一种,如果当时没有咔嚓那一下,至今也不会知道当时的模样,除了从父母嘴中听点描述,你永远不会知道,也永远想象不出那个碗缸嘴和毛笔头出现在照片上时是什么样子。
母亲说,我瘦的弱不禁风,小胳膊,小腿儿的。但肉乎乎的可爱的小脸又给人一种丰盈。
妹妹小时候的照片就是五岁那张了,开了花的两个马尾,站在母亲身旁。母亲已经变成齐短发。
父亲年轻时候也是只一张一寸照,那是他十八九岁时照的。再后来就到了全家合影。
那个时候,听起来咔嚓一下那么简单,连拖泥带水都没有,就那一下咔嚓是需要人民币的,不是白白的闲着没事去你面前咔嚓的,人家是带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同时捎带挣个吃盐钱的。那是一门技术,是各行各业里、各有所长各有所好、敢吃螃蟹的人的一种职业,是摆脱那种吃苦受累的农民工之外的又一种生计,是人人需要一个、走街串巷,留下有着纪念意义的东西的这么一个人,于是,不多见的照相人出现了。
九十年代初期,弟弟降临了。你别以为已经到了九十年代,对于农村来说,还没有彻底的翻身。物质匮乏,缺衣少食,这些词依旧可以用上。只是比七八十年代好了一些。也是在刚刚蹒跚学步时,村里过来一个照相的,拿着照相机走街串巷的给人拍照片。许多人都在排队,照相的人说一个一个来,别慌,都有份。
于是一个一个的咔嚓咔嚓,一个一个的笑脸相迎,一个个的迫不及待。一上午拍了很多。终于挨着了我们家,弟弟坐上邻家婶婶家一个小小车,照相的连连说:看我,看我,好,别动。只听又一声咔嚓,在九十年代初的农村响的那样悦耳,那样的超前。后来弟弟的那个照片,都说随我,说一模一样。有一年整理照片时,奶奶愣说我的那张周岁照是弟弟,弟弟的那张也是弟弟。
在村里有一个固定的照相馆。也不叫馆,那是人家的家。像每年毕业时毕业照啊,谁家需要一寸照,都是去他家照的。
人的一生,需要照照片的地方很多,毕业照,身份证,户口本,结婚照,各种证件,等等等等……
我们结婚照时,照相馆的人说:好,别动。一看又说,不要挨太紧了,胳膊不要拦腰,好,保持,好了。
要说照照片啊,我们没有自拍的习惯,也从不有事没事的去拍照,需要照片时,会去照相馆完成。现在手机这么方便,依然没有自拍的习惯。包括孩子们,也是在孩童时期去就近照相馆拍过,或带孩子们去附近小公园啊,植物园玩的时候,拍过。
现在,老家相框里黑白的彩色的都有,一家人的照片都在里面。有时候翻开看看也挺好的,西屋屯子上的相框多年了,孩子爷爷奶奶年轻时的照片,还有我们结婚度蜜月时在江南的一些照片。
娘家,相框也是放在屯子上,有事没事的会去看,仿佛去了一趟旧社会,感受了一下那个时候的风土人情。妹妹家的小妞妞,一张张可爱的笑脸,这个像她妈妈,那个又像她爸爸。
我家也是,邻居们都说嘴像我,又像爸爸,又说儿子像我,闺女像爸爸,有的说不对,是闺女像妈妈,儿子像爸爸。我听着,笑着,想到了几何算法。由已知到求证到证明。这样像来像去的,还不是长得都一样嘛!难怪有夫妻相这个说法呢。
啥也别说了,一个字——像,特别像,一家人都像。
拍吧,拍是每个人的权利,不拍白不拍,拍了还想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