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那个钟
钟通常是挂在树上,这个钟也不例外。这个钟也是挂在门外那棵树上。春夏时候钟静静地住在里面,到了秋冬它又露出本来的面目。
这个钟是小队开会时负责叫醒大家,集中树下开关于生产队干活和安全的会。只要小队队长一摇钟,钟就当当当的响起,人们听到后不管在干什么,统统放下,速去开会。不大会儿就从各个胡同涌现出了黑压压的脑袋,这个时候钟声停下。小会开始……
过去流行弹弓,凡是小男孩儿,一人一个弹弓,几岁的小孩子看见什么弹什么,弹的最多的就是那口不会说话的钟,瞅准,当的一下直冲钟上,即便是躲在树叶间,也能找准咣当一下,还会顺便带下几片叶子。钟也习惯了似的,默默被弹,真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女孩子不用弹弓,是用一根长的木棍去敲,去听那悦耳的声响,用木棍儿敲钟,发出的声音有些闷,不是清脆,不像开会时的那种清亮,可还是跃跃欲试的想去敲敲它。摇钟那个绳子够不着的,后来绳子直接不知去向。
即便后来分田到户,可那个钟依旧挂着,依旧有人路过时去敲敲它,像是在找那种感觉,那种当当当的急促声,那种一敲就能让全队人聚集一起的成就感,仿佛不敲敲它,一夜间就会失去似的,敲它可以温故知新,敲敲它一如时光倒流。估计人们都是怀揣这样的想法,才没有人去及时的摘掉它,反正钟也没有挡谁的道,没有吃谁家的喝谁家的,就让它做个旁观者吧!也许只要看到钟,就会引起警惕,也许还会增加力量,催人奋进。
钟的确有代表意义,它代表改革开放前,它是那个时代最有力的说辞。它最有感召力。
对了,钟是挂在槐树上的,一棵大的槐树上除了会开槐花,还会结钟。一到四月间,槐花开后,就近的几家就开始采摘槐花了,挠钩是主要工具,挠钩触碰到钟时发出不一样的乐感,深沉悠远,像是又一次的队里干活,像有会议要开似的,妇女们也没有觉得钟碍事,反而一看到钟就会说到过去的事情,说到开会,说到在队里的情景,还说现在农田成了各家各户,再也没有听到钟声催过。
那棵大的槐树底下依旧坐满了人,钟在上面看似成了摆设,它却时时关注着。树旁的几个大石头也被磨平磨亮,像抛光后的玉。
在树的北面是一座土坯房,在经历了数年风雨后,终于在某一天倒塌,瓦、石头、土墙成了一座小丘。那家也另辟蹊径。
没过多久,这棵树的主人需要木材,不得不砍伐了槐树,树倒钟去。钟被收回,成了珍藏品。
来来往往的人路过时,都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感觉光秃秃的,这里不光是槐树的失去,更多的是那口钟存在的意义。它见证了一代人的奇迹,见证了庄稼人是如何在生产队干活,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挨饿日子,见证了一家老少共度难关的日子,见证了槐花是可以解决温饱,只是实在太少了,一年只开一次。见证了春夏秋冬村子的变化,也见证了分田后的不一样。
钟也老了,钟也随着社会的进步被淘汰了,成了老古董。
但人们不会忘记,只要说到某个关联词,就会想起那个钟,想起被敲响的时候。
我仿佛又听到了当当当的声音,只听小队队长说——小队开会了——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