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方超尼松往上猛力一撕,拉克尼松便在他的齿下一命呜呼了。
然而这场决斗并没有结束,还要进行另外一项仪式。
方超尼松把死去的国王那毫无保护的胸膛割开,撕开皮,露出里面密密的白色和红色的肋骨,像船翻后裸露出来的船骨。
方超尼松把手伸进胸腔,抠出拉克尼松的心脏,红红的,冒着热气,在拉克尼松的臣民们面前把它吃了下去。
铁壳重甲白熊们随即欢呼起来,喧闹起来,他们蜂拥地冲到前面,向拉克尼松的征服者表达敬意。
一片喧闹声中,方超尼松高声说:“各位铁壳重甲白熊!谁是你们的国王?”
他们应声大叫起来,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方超尼松!方超尼松!”
铁壳重甲白熊们知道他们必须做什么。
每一个徽章、每一条绶带、每一顶宝冠全都被抛到一边,他们用脚鄙夷地踩碾着,须臾之间便把它们忘到了脑后。
现在,他们是方超尼松的铁壳重甲白熊了,是实实在在的熊,不再是没有根基、受自卑感折磨的半人半熊的怪物了。
他们蜂拥着冲进宫殿,动手把最高塔楼上大块的大理石用力摔下来,用他们有力的爪子撼动垒着垛口的高墙,石头松动之后,他们把它们从悬崖上扔过去,摔碎在下面距他们数百英尺的码头上。
方超尼松没有去看这些,他解下盔甲,准备包扎一下伤口。但没等他开始,伊梦便来到他身边,脚用力跺着猩红色的冻雪,冲着铁壳重甲白熊们大喊大叫,让他们不要再砸毁宫殿,因为里面关押着犯人。
他们没听见她的话,但方超尼松听到了,他大喝一声,他们马上停了下来。
“被关的是人?”方超尼松问道。
“是——拉克尼松把他们关在地牢——应该先放他们出来,给他们找个地方躲一躲,不然石头一落,他们会被砸死的——”
方超尼松立刻下达了命令,有几只熊急忙冲进殿里,去放那几个犯人。伊梦转向方超尼松。
“我来帮帮你——我要弄清你伤得不重,方超尼松——哦,真希望这里有绷带什么的!你肚子上的伤真可怕——”
一只熊嘴里叼着一种硬硬的绿色东西,放在方超尼松脚边的地上。那东西上面结满了冰霜。
“这是血苔藓,”方超尼松说,“伊梦,替我把它挤到伤口里,再把伤口上的肉合上,把它包在里面,然后弄些雪敷在上面,直到把伤口冻住为止。”
他不让任何别的熊来照顾他,虽然他们都很想。另外,伊梦的手非常灵巧,而且她也是不顾一切地要照顾他.
于是,这个小人儿在魁梧的熊国王面前弯着腰,把血苔藓包进伤口,冷却伤口露出来的肉,直到伤口不再流血。
弄完之后,伊梦的棉手套上已经被方超尼松的血湿透了,不过他伤口的血终于止住了。
这时候,那些囚犯——大约有十几个男子——哆哩哆嗦、惊慌失措地挤作一团,从里面出来了。
伊梦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跟那个教授说话,因为这个可怜的人已经疯了;她倒是很想知道别的人都是谁,可是还有很多别的急事需要去做。
伊梦也不想去分散方超尼松的注意力,因为他正在迅速地下达着命令,把铁壳重甲白熊们支使得四处乱窜。
但是,她非常担心叶凡,担心李兰斯和女巫师们,她现在又饿又累……伊梦觉得,自己最该做的就是不要碍别人的事。
于是,她蜷起身子,躲在战场上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小不点儿变成一只狼獾,给她取暖。她学着熊的样子,把雪堆到身上,睡着了。
后来,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脚,一个陌生的熊的声音说道:“伊梦,国王要见你。”
伊梦醒了过来,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因为眼睛闭着的时候被冻住了,好在小不点儿舔化了她睫毛上的冰,过了不久,她便能看清月光下跟自己说话的那只小熊了。
她努力想站起来,却接连两次都摔倒了。
那只熊说:“骑着我。”然后便蹲在地上,让她爬上他宽阔的后背。伊梦摇摇晃晃地挣扎着,总算没有掉下来——小熊驮着她,来到一个陡峭的洞穴,有很多熊都聚在那儿。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他们中间朝她跑了过来,他的本命元宠也飞起来迎接小不点儿。
“叶凡!”伊梦叫了起来。
“方超尼松让我一直在远处的雪地里待着,他自己却到很远的地方来找你——伊梦,我们从气球上摔了下来!你摔下去以后,我们又飞了很远,然后,李兰斯先生又给气球放了些气,后来我们撞到一座山上,我们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你从来没见过那么陡的山坡!我不知道李兰斯先生现在在哪儿,也不知道女巫师们在哪儿。当时只有我跟方超尼松两个。他直接沿着这条路回来找你。他们把他刚才的决斗都告诉我了……”
伊梦朝周围看了看。
那些囚犯正在一只老熊的指导下,用浮木和碎帆布建造栖身的地方。
看上去他们很高兴有点儿事情干,其中一个还在敲打火石,准备生火。
“那儿有吃的!”把伊梦叫醒的那只小熊说。
一头刚被捕获的海豹躺在雪地上。那只熊用爪子把它撕开,给伊梦看在哪儿能找到它的腰子。伊梦生吃了一个:热乎乎、软软的,竟出人意料地好吃。
“把脂肪也吃了。”那只熊说着,给她撕了一块脂肪。味道像是加了榛子的奶油。叶凡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跟着伊梦吃了起来。他们贪婪地吃着,不一会儿,伊梦便完全醒了过来,开始觉得暖和了。
她擦了一下嘴,向四周看了看,却没有看见方超尼松。
“方超尼松正在跟他的顾问们谈话。”小熊说:“他想在你们吃完饭后见见你们。跟我来。”
他领着他俩穿过雪地,走过一个高台,来到一处空地,铁壳重甲白熊正在那儿用冰块修筑一道冰墙。
方超尼松居中而坐,周围是一群上了年纪的熊。
看见伊梦来了,他站起身来迎接她。
“伊梦。”他说:“过来听听他们跟我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