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雪域冰原狩猎人又开口说了些什么,在雪霏村的这个人便问伊梦道:“你说精灵语吗?”
“是的。”伊梦说。
“你的本命元宠总是这个样子吗?”
真是个出人意料的问题!伊梦惊讶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还是小不点儿以他自己的方式做出了回答:他变成一只猎鹰,从伊梦肩膀上飞起来,向那个人的本命元宠——一只巨大的旱獭——扑了过去。旱獭的身子敏捷地一闪,朝上方一巴掌向小不点儿打来。小不点儿迅速地扇动翅膀,绕着旱獭一掠而过。
“我明白了。”那个人带着满意的语气说。这时,小不点儿又飞回到伊梦的肩头。
雪域冰原狩猎人的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来自雪霏村的这个人点了点头,脱掉一只手套,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个带拉链的钱包,从里面数出十二枚沉甸甸的硬币,放到猎人的手里。
两个人把钱数了数,各自拿了六枚,小心翼翼地揣好,然后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雪橇。
驾驶雪橇的人甩了一下鞭子,冲着狗吆喝起来,于是,他们便飞快地穿过白色的竞技场,冲进那条有路灯的大道,速度愈来愈快,终于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了。
雪霏村的那个人又一次打开门。
“快进来。”他说:“里面既暖和又舒适,天太冷,别站在外面。你叫什么?”
他操着一口纯正的精灵语,伊梦听不出有任何口音。他听上去就像是她在米苏那儿见过的那些人一样聪明、有教养、身份显赫。
“左利齐。”伊梦答道。
“进来吧,利齐。在这儿我们会照顾你的,不用担心。”
虽然伊梦在户外的时间比他长多了,但他比伊梦还要冷,因此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暖洋洋的屋子里。
伊梦打定主意,要作出慢吞吞、傻乎乎、不情愿的样子来,磨磨蹭蹭地拖着步子,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那栋房子。
房子有两道门,两道门之间隔着很大一段距离,这样里面的热气就不会跑出来很多。
一穿过里面的那道门,伊梦便觉得十分燥热,里面热得似乎让人难以忍受,她只好解开皮衣,把风帽推到脑后。
他们来到一个大约八尺见方的空地,左右两边都有走廊,她的前面是一个医院里有的那种负责接待的柜台。
一切都被照得亮闪闪的,各种明晃晃的白色的表面和不锈钢器具闪着光芒。
空气中有一股食物的味道,是熟悉的食物,有熏肉和咖啡,其中还有一种持续的、淡淡药水的味道。
周围的墙壁上传来微弱的嗡嗡声,轻得几乎听不见,是那种要么你不得不习以为常、要么会让你发疯的声音。
这时,小不点儿已经变成了一只金翅雀,在她耳边低声说:“装出傻乎乎、迟钝的样子来,一定要反应迟钝、愚蠢。”
几个大人正低头注视着她:一个是带她进来的那个人,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另外还有一个穿着护士制服的女人。
“南方人,”第一个人说道,“是商人,很显然。”
“还是那些猎人?还是那样的经过?”
“就我所知,是同一个部落。刘梅护士,能不能稍稍麻烦你把她……嗯……看看她?”
“当然可以,医生。亲爱的,跟我来,”护士说道。伊梦听话地跟了过去。
她们顺着一条不长的走廊走过去,走廊的右边有几扇门,左边是一个小餐厅,里面传出刀叉的碰撞声和说话声,还有更浓的饭菜的味道。
伊梦猜这个护士跟米苏年龄相仿,她动作轻快、面无表情,显得很有智慧的样子;她能缝伤口或换绷带,但永远也不会讲什么故事。
她的本命元宠是一条白色的小狗,颠颠地一路小跑着。
“你叫什么名字,亲爱的?”护士问道,同时把一扇沉重的门打开了。
“利齐。”
“就叫利齐?”
“左利齐。”
“你多大了?”
“十一。”
有人告诉过伊梦,说她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小——不管这是什么意思,但这句话从来也没影响过她的自大。然而现在,她认识到自己此时可以利用一下这个事实,让自己显得胆小、紧张、毫无价值;走进屋里的时候,她还微微缩了缩身子。
伊梦觉得她大概会问自己从哪儿来、怎么来的等问题,也想好了答案。然而这个护士不仅缺乏想像力,而且还缺少好奇心。
从刘梅护士所表现出来的全部兴趣来看,好像雪霏村就在圣城郊区、一直不断地有小孩儿到这里来似的。
她那个灵巧、整洁的小本命元宠跟她一样轻快、麻木,小跑着跟在她脚边。
他们走进一个房间,里面放了一个诊察台、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档案柜、一个里面放着药品和绷带的玻璃柜,还有一个盥洗池。他们一进到房间里,护士便脱掉伊梦外面的大衣,扔到亮闪闪的地板上。
“把别的也都脱了,亲爱的,”她说,“我们先很快地给你简单地检查一下,确保你愉快、健康,没有冻伤也没有感冒,然后我们给你找几件漂亮、干净的衣服。另外,还要让你洗个澡,”她补充道。因为伊梦已经有好几天没换衣服、没洗澡了,在热气的包裹下,这一点变得愈来愈明显了。
小不点儿扇动着翅膀表示抗议,但是伊梦皱了皱眉,让他安静下来。他停在诊察台上,伊梦的衣服这时一件一件地脱了下来,这让她既愤怒又羞愧;但她依然头脑清醒地掩盖着自己的想法,傻乎乎照着她的吩咐去做。
“利齐,还有装钱的那个腰带,”护士说着,亲自用有力的手指把它解了下来。她走过去,正要把它扔到伊梦的那堆衣服上去,但中间停了下来,摸到了乾坤盘的边。
“这是什么?”她问,同时解开油布上的扣子。
“我的玩具。”伊梦说。
“别担心,我们不会把它从你身边拿走的。”刘梅护士说着,打开那块黑天鹅绒布。“很漂亮,是不是?像个罗盘。快去洗澡,”她继续说道,同时放下乾坤盘,飞快地把角落里黑色的煤丝窗帘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