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里充满了焦虑,并不是为自己,因为她经常碰到麻烦,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一次,她担心的是她的师傅何洛基长老,担心眼前这一切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长老并不经常到帮派基地来,而现在帮里面高层们相互之间的局势高度紧张,这一事实就意味着,他到这里来并不是简单地同几个老朋友吃饭、喝酒。伊梦知道,何洛基长老和帮主都是魔皇的专门咨询机构的成员,因此也许这件事跟这个有关。但是,一切与魔皇有关的会议是在王宫里举行的,而不应该在帮派基地的休息室里进行。
那就只有另外一种解释了。好多天来,帮派基地的仆人们都在悄悄地传播着一个谣言,说是魅影一族已经侵入了莫提尼亚大陆的最北端,正北上猛攻那里的另一个大城市——万流城。从那里,他们就能够控制冰霜大陆与莫提尼亚大陆的交通关口,并最终打败整个莫提尼亚。何洛基长老一直在遥远的北方,伊梦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准备去远征冰霜大陆北部的都城——覆霜城,该地区大部分位于不夜光照耀的区域。
“小不点儿,”伊梦低声道。
“什么事?”
“你认为会发生战争吗?”
“还不会,要是冰霜大陆十天以内就要爆发战争的话,何洛基长老就不会到这里来参加晚宴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以后呢?”
“嘘!有人来了。”
伊梦坐起身来,眼睛贴到了门缝上。进来的是那个总管,他按照帮主刚才的吩咐,进来修剪灯芯。公共活动室和图书馆的照明用的是电灯,但是在休息室里,长老们更喜欢老式的、更为柔和的石脑油灯。
总管剪了灯芯,又给旁边的壁炉加了一根木头,仔细听了听大厅门口的动静,然后从烟架子上偷偷给自己拿了一把烟叶。
没等他把盖子完全盖上,另一边门上的把手便转动了一下,唬得总管一下子跳了起来。伊梦使劲憋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来。总管慌忙把烟叶塞进兜里,转身面对着进来的那个人。
“何洛基长老!”他叫道。伊梦吃了一惊,觉得后背滚过一袭凉意。从藏身的地方,她看不见他,只好强压着自己想动动身子看他一眼的欲望。
“晚上好,叶总管,”何洛基长老说。每次听到他的声音,伊梦总是感到既兴奋又恐惧。“我来得太晚了,赶不上晚宴了,我就在这里等着。”
叶总管显得局促不安,因为只有得到帮主的邀请,客人才能进到休息室里,这一点何洛基长老是知道的;然而叶总管发现,何洛基长老正目光如电地瞪着他鼓鼓囊囊的衣兜。于是,他决定还是不表示反对为好。
“长老,要不要我告诉帮主您已经到了?”
“可以,给我弄些咖啡来。”
“好的,长老。”叶总管鞠了个躬,匆忙走了出去,他的本命元宠驯服地一路小跑紧跟在后面。
伊梦的师傅走到壁炉前,把双臂高高举过头顶,像小老虎似的打了个哈欠。他穿着一身旅行装。跟每次见到他一样,伊梦又想起了自己对他是多么的恐惧。她现在已经不可能人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溜出去了,她只能一动不动地坐着,但愿别被人发现。
何洛基长老的本命元宠是一只雪豹,站在他的身后。
“你要在这里用水晶球给他们展示那些影像吗?”他的本命元宠轻声地问道。
“是的。同在演讲厅里比,在这儿可以少一点儿大惊小怪。我还想给他们看看标本,过一会儿,我就派人去找搬运工。
“我认为你应该先休息一会儿。”
他在一把太师椅上坐下来,放平了身子,斜躺着,这样伊梦反而看不见他的脸了。
“我还应该换换衣服。我穿得这样不得体就来了,这也许会使他们能够以什么古老的礼节为由,罚我喝十二瓶酒。我该睡上三天,但事实依然是——”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男仆端着一个银质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个咖啡壶和一个杯子。
“谢谢,伙计。”何洛基长老说,“我看到桌子上放的是黄金海岸葡萄酒,对吗?”
“是帮主吩咐专门为您准备的,长老!”男仆低着头说,“储存50年以上的只剩不到一百瓶了。”
“好花不长开!以后想喝到黄金海岸葡萄酒越来越难了。把托盘放在我旁边。哦,请让搬运工把我放在门口的那两个箱子拿进来,好吗?”
“拿到这儿,长老?”
“是的,拿到这儿。我还需要魔法幻影水晶,也拿到这儿来,现在就要。”
男仆惊讶得禁不住张开了嘴,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自己的问题。
何洛基长老严肃的对男仆说:“不要问我为什么,照我说的去做。”
“遵命,长老,”男仆向何洛基弯腰鞠了一个躬说,“请容我说一句,长老,也许我该把您的计划告诉叶总管,否则,他会有点儿吃惊的,我想您明白我的意思。”
“好吧,那就告诉他吧。”
叶总管和男仆之间很早就有了矛盾,谁也不服谁,这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事了。总管的级别高,但是男仆有更多的机会讨好长老,可以充分地利用他们。他非常高兴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向总管表明,对于休息室里发生的事情自己比他知道得多。
他鞠了个躬,然后离开了。伊梦看见,她的师傅倒了一杯咖啡,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了一杯,才放慢速度呷着。伊梦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魔法幻影水晶?他要给长老们看的是什么紧迫、重要的东西呢?
这时,何洛基长老站了起来,转身离开壁炉。伊梦这回看到了他的全貌,他和圆滚滚的总管以及那些弯腰驼背、无精打采的长老形成的反差让她感到惊奇。
何洛基长老身材高大,肩膀强壮有力,面色黝黑、可怖,双目如电,里面似乎闪烁着残忍的笑意。那是一张你死我活的脸,从不屈服于什么,也从不怜悯什么。他的一举一动就像野兽一样,幅度大,而又十分协调。当他在这样的房间里出现的时候,就像是一只被困在过于狭小的笼子里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