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船上以后,马春科、夜天以及其他头领在酒吧间里开了个长会,伊梦则回到自己舱里,询问乾坤盘。
五分钟后,她就知道熊的盔甲具体放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拿回来会很困难了。
她拿不准要不要去酒吧间告诉夜天等人,但后来想,他们要是想知道,一定会问她的;而且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了呢。
她躺在铺位上,想着那只凶猛、强壮的熊,想着他冷冷地喝着烈酒的样子,想着他在肮脏的单坡屋顶棚子里的孤独寂寞。
做一个人却是多么不同啊!人总有自己的本命元宠可以说说话。
在安静、不动的船上,没有了金属和木头没完没了的吱吱声,没有了发动机的隆隆声,也没有了船旁哗哗流动的水声,伊梦慢慢地睡了过去,小不点儿也在她的枕头上睡着了。
正在她梦见自己被囚禁的、非常了不起的爸爸的时候,她突然没有任何理由地醒了过来。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船舱里一盏昏暗的灯被她当成了月亮;灯光照着她那件崭新的防寒皮衣,僵硬地躺在船舱的角落里。她一看见它们,就想再穿上试试。
一旦把皮衣穿到身上,她就不得不到外面的甲板上去了。于是,她打开扶梯顶上的门,走了出去。
来到外面她立刻发现,天空中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她以为是云彩,在剧烈的搅动下,不断地移动、颤动。然而,小不点儿低声说:“极光!”
她惊讶得不得不紧紧抓住围栏,以免自己掉到海里去。
这一景象占据了北方整个天空,大得几乎令人难以想像。似乎它就是从天堂里来的,由精美的灯光组成的巨大的帷幕悬在半空,甩动着。
它呈淡绿色和淡粉色,跟最薄的织物一样透明;下面的边缘是浓浓的深红色,如同地狱中的烈火。
它们无拘无束地摇摆着,闪着微光,比最优秀的舞蹈演员的舞姿还要优雅。伊梦觉得自己甚至能听见它们的声音,甩动时发出的浑厚、遥远、低低的飒飒声。
在这轻盈、优雅之中,伊梦的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有如见到那只熊的时候产生的那种亲近之感。她被它感动了,那是如此美妙的一种感觉,近乎于神圣。
她发觉自己眼里泛起了泪花,眼泪把天上的光折射得甚至更为分散,宛如五彩缤纷的彩虹。
不久,她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种恍惚的境界,跟她解读乾坤盘时的状态一样。
她平静地想,推动乾坤盘指针运动的那个东西——不管它是什么——也许就是让极光发光的那种东西,甚至也许就是圣光晶核自身。
虽然她的思绪里想到了这个,但她并没有意识到,而且很快就把它忘了,只是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她才记起来。
就在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的时候,在那道轻纱和流动着的半透明的色彩后面,好像正在形成一座城市,有塔尖和圆顶,有蜂蜜色的寺庙和柱廊,有宽阔的大道,有阳光明媚的公园。
伊梦看着它,觉得有点儿头晕目眩,好像并非是在仰视,而是在俯瞰,向一个宽得无法横渡的港口对面俯瞰。这是远方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然而,的确有什么东西正在横渡那个港口。伊梦试图盯着那个移动的东西仔细看看,但却感到一阵眩晕。
因为那个移动的小东西并不是极光的一部分,也不属于极光后面的那个不同的世界,它就在这个镇子的上空。等她看清楚的时候,她就完全清醒了,空中的那座城市也就消失了。
那个飞着的东西靠得更近了,展开翅膀,绕着他们的船飞了一圈,然后向下滑行,强壮有力的翅膀轻轻扑打了几下,降落下来,在距伊梦不远的木甲板上停了下来。
借着极光,伊梦看见那是一只块头很大的鸟——是一只漂亮的灰色的鹅,头顶上闪着一道纯白色的光。
然而,它并不是一般的鸟,而是一个本命元宠——尽管在场的除了伊梦并没有第二个人。一想到这个,伊梦就感到一种很不舒服的恐惧。
这只鸟说:“马春科在哪儿?”
突然之间,伊梦一下子就知道它是谁了,它是马春科的朋友、部落女王紫云的本命元宠。
她结结巴巴地回答说:“我——他在——我领你去找他……”
她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扶梯,跑到马春科的船舱,打开门,冲着黑乎乎屋子里叫道:
“马春科!女巫师的本命元宠来了!它在甲板上等着呢!它是自己飞过来的——我亲眼看见它从天上飞过来的——”
老人说:“孩子,请它在后甲板等我。”
那只鹅威严地走到船尾,环顾了一下四周,显得既文雅又粗犷,让伊梦感到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招待一个幽灵。
这时,马春科从下面走了上来,全身裹在那一整套防寒服里,后面紧跟着夜天。两个老人恭敬地鞠了个躬,他们的本命元宠也对这位来客表示了敬意。
“你好,云梦!”马春科说,“再次见到你很高兴,也很荣幸。你看,你愿意到里面去还是愿意待在露天里?”
“我愿意在外面。谢谢你,马春科,在这里待一会儿,你能抗得住寒冷吗?”
女巫师和她们的本命元宠感觉不到寒冷,但他们知道人类对寒冷是敏感的。
马春科请它放心,因为他们穿得都很暖和。他问:“紫云好吗?”
“她向你问好,马春科。她很好,也很健康。这两个人是谁?”
马春科把他们俩做了介绍,这只鹅本命元宠使劲地盯着伊梦看。
“我听说过这个孩子,”他说,“女巫师们一直在谈论她。看来你们这次来是要打仗的了?”
“不是打仗,云梦。他们从我们那里抢走了孩子,我们要把他们救出来,希望女巫师们能够帮忙。”
“不可能全都帮你,因为有的部落正跟寻找圣光晶核的人合作。”白鹅委婉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