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一晃,便滑过西面,我瞧着周围的孩童都相携走了,便也背上了自己的包裹,忽得一把扫帚迎上了我的面,我堪堪躲过,便见得今早那与琪琪同坐的女娃立在了我面前,她叫什么来着?我细细想了又想,却还是想不起来,只得作了个揖,言道:“姑娘可是有事?”
女娃嗤笑一声:“王秀红你还真是个怪人,电视剧看多了吧你,呶,今天该你做值日了,去,把教室都扫干净。”
我接过扫帚,言了声:“知晓了。”便将包裹放下,在屋子里一点一点的扫了起来。
虽说这女娃年纪不大,但损起人来却与我当年不遑多让,直是什么尖酸刻薄的字眼自她嘴里说出来都很是行云流水:“王秀红,别以为答对了几道题就可以在班里抬起头来了,在我眼里,你不过还是以前那个又丑又哑的怪胎,不是不想说话吗,啊?怎么开始说话了,一张嘴还文邹邹的,你以为你拍聊斋啊?真恶心,我们班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怪人。”
她每说一句,我便觉得这个凡人壳子似是抖了一抖,我只不过在她身上呆了一天,可这女娃是在这长久生活着的,今日我所受的冷嘲热讽,对她来讲好似是每日的清粥小菜。念至此,虽说我自诩是个很深明大义的神仙,不该与这般不懂事的孩童计较,却不由得与那正捂着鼻子,好似闻到了什么气味般的女娃言道:“你嫌我恶心还同我讲这么多话,姑娘你是吃饱了撑的无事可做吗?再者说,我答对了题,关你何事,只因我答对了题就由得你过来这般尖酸刻薄,便是嫉妒作祟也请姑娘委婉一些,莫要失了仪态。”
“哦,对了。”我扫完最后一点犄角旮旯,与那女娃笑道,“日后如厕的时候麻烦看着些。”
女娃的面色由愠怒愣了愣:“什么意思?”
我将扫帚扔到墙边,笑了笑:“小心姑娘那核桃那么大的心眼被你当屎出来啊。”言罢,我背起书包,将那女娃的怒吼甩在了身后。不由得撇撇嘴,果然,虽说长安已是我见过委实不多难缠的孩子,但与那女娃相比,真真可爱太多了。
我瞧着已是黄昏垂阳,学校很是空荡,不由得想起王水清说要将我这壳子炼丹的叮嘱,便加快了步子,走至学校拐角处,忽得听闻一声闷哼,便是一阵少年嘻嘻哈哈的调笑声,而后,闷哼竟多了起来,夹杂着一丝痛苦和无助。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瞧见那七八个少年正用脚踢着什么,定睛一看,竟是个人,那七八个少年似乎踢的很是欢快,他们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死瞎子,还敢还手,你再还一个我看看!”
“真想不懂这瞎子有什么好的,咱们班那么多女孩都喜欢他。”
“还不是因为长的白净,我呸,娘娘们们的,还敢动!我踢死你!”
那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少年被像一个皮球般在这几人中踢来踢去,嘴里发出不可或闻的一声声闷哼,忽得那罩着黑绸的脸露了出来,不知怎地,好似有根针悬在了我的心上,随着呼吸扎了我一下又一下,我捏了拳头,大喊:“给我住手!”那七八个少年闻言愣了愣,我对准似是领头的少年便是一脚,这一脚失了准头,竟给那人踹到了墙根上,其余的少年望着我大眼瞪小眼,我便做了一个起手式,眼神冷冽:“可是都想尝尝挨揍的滋味?”
话音刚落,那几个少年便架着领头的人慌乱的跑开了,但到底是孩子,怕是觉得被一个女娃吓跑失了面子,跑出去几米远还不忘回头凶道:“你你你你给我等着!”看得我一阵好笑。
我见他们跑远了,忙将地上的少年移到了墙角给他靠着,见了他的脸,不由得放松下来,虽都是罩着黑绸,但那脸的轮廓却分明不是那个人。我在他身上摸索着,还好,虽说被打的凄惨了些,但孩子再如何,出手也是不重的,只是给这少年造成了些皮外伤,我揉了揉他脸面上的淤青,便闻得那少年痛的抽了一声,我不由得言了声:“抱歉,你还能走吗?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可好?”
少年点了点头,罩着黑绸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我将他的胳膊拉过担在肩上,刚走了一步,那少年便好似脱力般,把重量都压给了我,我只得一手担着他的胳膊,一手将他揽在怀里,亦步亦趋的行着。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少年好似还在我怀里蹭了蹭,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还不忘骂自己很是龌龊,不过就是个孩子家,哪来的那么多旖旎心思。
“你家住何处?”我话音刚落,那少年竟晕了过去,差点将我也拖到了地上。我只得将人背起,可我昨日才来这世间,去过的地方无非只有学校和王秀红的家,无奈只得将那人连拖带拽的搬回了家,谁料想一进门,便见得恭生迎了出来:“我的小姑奶奶,你可是回来了,现在离放学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你去哪了?怎么还捡了个破烂回来。”
我一把将少年的头拽起,惊的恭生大叫一声:“我的妈呀,原来是个活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是泥又是血的?”
我这一路将这少年弄回来很是费劲,进了门已是不易,哪还有心情与这鲛人解释这么多,只将人往他怀里一甩,跑到桌前灌了一壶的茶水,才把气喘匀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