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各路神仙屏气凝神，原本对此颇有异议的十二星君也安静下来，眉宇间焦灼着。
手里的与淮抖动着，锐利的锋刃滴着血。不知哪里拂来一阵馥郁芳香的栀子花香，一团绵密熟悉的香气钻入胸腔之中，却不若以往那般欢喜，反而凝聚成一股气郁，让她更为烦躁，陶枝挥手将这股沉郁之气击出，与雕像擦肩而过将白玉墙面击出偌大一个窟窿，尘土纷飞。
与此同时。一个小巧的身影拨开人群，“爹爹！”
是离开许久的碧落仙子。身后还跟着日前刚见过的沐阳君，陶枝定了定神，沐阳今日身上并无当日深重的魔息，只是大概是受了伤，连仙灵之气也少了许多。
神仙堆躁动了一番。
碧落扑向夜君时眼泪珠子跟着落个不停，沐阳心疼的往前靠了靠，脖子却突然被架了一柄长剑。
霁华只微微瞧了一眼申月的动作，便将目光重新落在陶枝身上，隐藏在人群中的东轻倒被吓了一跳，碧落仙子回来了，他却是一眼也没瞧过？实在是令人费解。
场中心思各异。陶枝将与淮收了起来，淡淡的盯着碧落手忙脚乱的替夜君包扎伤口，“爹爹…爹爹，你没事吧…”
夜君也重新振作了精神，他半握着碧落的手掌，轻轻道：“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我的女儿…”
“爹爹…没事，你会没事的…”，碧落抬起头：“陶枝…我求求你，你是个大度之人，无论我爹爹做了什么，能不能留他一条性命…”，只用眼也能看出，碧落虽仍旧是个美人模样，却没有初见时那般灵气动人，唇色淡淡，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日子在施塔山不好过。但也是这副娇滴滴柔弱的模样，平白让人生出几分心疼和不忍。
“别的事我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我不能。”
“陶枝…我从未见过母亲，就连爹爹也是隔了几千年才见到，我不想失去他，我没有别的要求…是打是骂是囚禁都可以，只求你留他一条性命，让他活着，让他陪着我…”，声泪俱下，哭得不能自抑。
陶枝眨了眨眼睛，长舒一口气，她抬眼瞧了瞧四周，“夜君杀我师傅时，又可曾考虑过本君也无父无母，身旁也只有师傅日日陪伴，真心相待。”
世间神仙大多仰仗知命君的神力寻求庇护，又有多少神仙能透过知命君这重身份，见到盔甲下的孤独身影，心疼她根骨里也是个年轻弱小的姑娘。
陶枝的话让碧落无法再求情，她闭着眼睛大声的嚎哭了一声，痛苦而无奈：“爹爹，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让我如何救你啊！”
“好了…”，夜君轻拍了她的手，缓了一口气，强撑着身站了起来，“无需同她多言，再战就是！我也没打算活过今日。”
“再战不难。”，陶枝拂袖，“当着众仙家的面，本君不想枉杀你，不若说说为何你要躲上数千年才出现，又为的什么目的来袭击施塔山，我师傅与你无冤无仇，又与星辰夫人交好，你为何要对她下此狠手，还杀了白荻长老！”
“没做过的事我为何要认。”，夜君仍旧不承认。陶枝冷冷一笑，似乎料到了，转眼间一掌打在碧落肩膀上，小巧的身体撞上星辰夫人的雕像，重重的吐了口血，夜君被陶枝突然而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沐阳因为紧张而被申月的剑划伤了些，血珠顺着脖子滴落下来。
“你…”，夜君被气得退了退。
“本君不是问你做没做过而是问你为何要这么做！”，陶枝发了狠，云层轰隆作响，圈起一个黑洞，白玉吊顶被化作颗粒吸进黑洞之中，狂风平地而起，“来之前本君已细细辨认过留在桃树上的剑痕，与你的剑宽分毫不差！你可以不认，可本君也不是圣人，你既然毫无理由滥杀无辜，那本君也不介意送你与碧落一道上路，与星辰夫人团圆！”
“你敢！”，夜君睁大了眼睛，连忙将碧落护住。
“本君没什么不敢的！”，陶枝仰面，又是一掌打向碧落，却被沐阳接了下来。霁华连忙将陶枝拦着，伸手捏住她的手腕，“陶枝，你冷静些…”
夜君扔下剑，重重的呼了口气。
缓缓道来。
“当年，并非是我有意要躲。琅媛害死了星辰，我想为她报仇，便时刻留意她的行踪，想趁她单独出行时偷袭于她。那日她掩了身份偷偷去巴瓦山，我便趁机动手，却奈何术法敌不过她，被她重伤丢进了巴瓦山的雪涯之下。我没有死，却无意间闯进了魔窟之中，并且知晓琅媛在以巴瓦山留下的魔息暗养傀儡人。她还想要十二星殿的满天，以此来达到净化魔息，让傀儡人能游走三界的目的。好在满天已经被星辰连同碧落一道封在结界里，结界设立不久，正是强劲关头，她没那么容易拿到。而我也已重伤，只凭借那副身体是不可能走出巴瓦山。我逼不得已，吸收了一些傀儡的魔息，潜入魔窟之中休养。我原本想等伤好了离开这里向帝君禀报，可是…”，夜君顿了顿，“我做了个梦。醒来时脑中万分清明，我知道星辰她不爱我，她爱的是清赴。若非清赴的抛弃，星辰她不会放弃生的意识生下碧落便选择离开我。我了解星辰，她不想为难自己将就的与我过下去，所以生下碧落是她对我最后的补偿与歉疚。一时间我恨所有的人…我不但想杀了琅媛，也想杀了清赴。于是便让自己彻底入魔潜伏在魔窟中，还四处为琅媛办事…”
“地牢刺杀碧落，崆峒清池刺杀霁华君，诛仙台引琅媛入魔等等等都是我亲手做的…选这个时机回来不过是因为九重天大乱，清赴失了一半的仙灵，只要我站在霁华君一侧，便足以与琅媛对抗，孤注一掷！我知道沐阳君喜欢我的女儿，便设法说服她与霁华君成亲，有她开口，霁华君定然会答应。同时我便将这个消息准确无误的传给沐阳君，让他为了碧落孤身犯险步入死亡之地…”
碧落的眼神忽的涣散，沐阳连忙将她搂入怀里。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霁华君与你互相有意，但霁华君登上帝位以后，后位只能是碧落的。所以我必须要拆散你们…我曾无数次去偷偷瞧过碧落，无意间发现她的元灵内多了个散落的魂魄，我查了许久才知道那魂魄居然是霁华君人间的夫人。岂不是天助我…”
“所以只要霁华君还对她有情，就不怕他不将心思放在碧落身上…于是我便将这件事粉饰一番告诉了霁华君，果然，他满门心思都落在碧落身上。”，夜君说得释然了许多，“至于为何要袭击施塔山。一来，霁华君与琅媛对抗，施塔山作为重要一角，它站在哪一方，哪里便多了一半胜算，袭击施塔山然后推在琅媛身上，不失为好法子。更何况…当年清越君明明知道是琅媛对星辰下的手，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她难道就没有错吗！所以琅媛要死，清赴要死，清越君也要死…于是我便借着黑衣傀儡的手，化作傀儡袭击了施塔山…”
“清赴陨灭，琅媛被囚，岐山被毁，沐阳君只剩一口气被救走去了巴瓦山。我的目的快要达成了…至于施塔山，只要没有知命君的存在无异于掌中之物。于是我设法在你渡劫时，刻意将你的消息送给因你被贬的玉鼎真人，却没想到那玉鼎老儿是个懦弱之人，竟不敢对你下手报仇，还引来了那个多事的万妖王。有他相护，我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索性日子还长，不能因小失大暴露了身份，便放你安稳了一世。”
“至于为何要引琅媛入魔…”，夜君突然将眼神聚在霁华身上，“他因我的帮助登上帝位，却迟迟不娶碧落为后。而沐阳君也不老实苟活在巴瓦山，非要重新出现在我女儿面上，惹她神伤亦不愿再嫁给帝君，甚至为了见他不惜孤身犯险去巴瓦山那种地方…”
“你是当真不知爹爹在那里活得有多艰难，仙骨与魔息不合，全身上下没有一块不痛的地方，这种日子持续了几千年，直到用满天净化了魔息重新回到九重天，这种痛苦才结束。”
“我活不了多久了。魔息对我的仙灵损害极大，所以这是我迫切回来的第二个理由。但我要在死之前，让我的女儿成为天后，坐在琅媛最想坐的位置上，护她周全。为了将碧落带回来，也为了杀了琅媛，我便趁着霁华君东海治水时引琅媛入魔，将消息传回魔窟，引来沐阳君。一为让他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被杀死，以此来惩罚他纠缠碧落。二为借你之手杀了琅媛和沐阳君，沐阳君有错，他错在是琅媛的儿子，所以也该死…”
“不过。”，夜君大笑，“我失败了，这你也看到了。”
“好在琅媛和清赴都死了，我终于为星辰报了仇，潜伏的这几千年，不算没有意义。”，夜君晃了晃身，摊手而道，“好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一道说于你们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