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那儿已经知道你为情所伤的消息了,说是要好好准备后事。”许奕对达奚君道。
达奚君嗤笑一声。
许奕收拾着自己的设备,又抬眼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叶子衿,之后与达奚君对视上。
达奚君瞥了他一眼,继续望着叶子衿,眉眼温柔,道:“悠悠的身体怎么样了?”
许奕关上医疗箱,道:“身体还很虚弱,确实还需要好好调养个几天,目前是不能下床的。”
达奚君拧眉:“分明悠悠已经休养好几天了。”
许奕敛去眸底的神色,道:“经检查,她的身体机能很差,各方面指标都未达标准线,本来就体弱多病,这次落水自然对身体影响很大。”
叶子衿拍拍达奚君的手背,笑眯眯:“哎呀,刚醒来都这样啦,我过几天就好了,正常正常。”
达奚君深深看了叶子衿一眼,没说话。
墨蓝色的眸子沉沉,叶子衿心下一个咯噔,继续笑道:“九哥你看我这不是还能说能笑的嘛,没多大事的,况且我现在这样正好符合计划情况不是?”
“悠悠……”
达奚君正要说些什么,腕上的手表响了一声,特殊的铃声,是亚伦有非常规事件时联系的铃声。
达奚君于是闭了嘴,划开屏幕查看消息。
亚伦:“库里里医生到了。”
达奚君不动声色挑眉。
库里里?
按正常周期,今天并不是每个月库里里工作的时间。
叶子衿没看见消息,不过当夜沉吟的时候也是知道这道铃声对于达奚君来说便是有要紧事了,于是道:“九哥有正事就赶紧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呀。”
达奚君凝视着叶子衿。
他自己也知道,从叶子衿又一次出现后,他确实这次不能错过见库里里。
不然,他会控制不住伤害她的。
达奚君抿唇,起身,对叶子衿仍旧温柔:“那我先去处理一下事情,悠悠就在这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再来找你。”
“好勒!没毛病,九哥快去吧!”叶子衿挥挥手。
达奚君瞥了一眼许奕,许奕刚好收完医药箱,中指推了推平面眼镜,对着帘子道:“那悠小姐,我们先走了。”
达奚君再三看叶子衿,一步三回头,终于在许奕不动声色的推搡中跨出了房门。
许奕快要流出喜极而泣的泪水,恨不得立马抓着库里里医生的手表示诚挚的谢意。
终于!
这几天来终于第一次把达奚君从叶子衿的房间里给骗出来一次了!
天知道连日来达奚君跟扎了根似的,一步都没有迈出过房间一步,连处理事务都是在叶子衿的房间里,要不是这次库里里前来,要不是达奚君心里还是有一点觉悟,许奕觉着可能达奚君连最后接任家主之位怕都是在那个房间过的。
不枉费他们这些人日日夜夜催促库里里医生前来!
正激动着,许奕突然感觉后背一凉,许奕一个激灵,抬眼看向危机的方向。
达奚君冰冷没有情感的墨蓝色眸子落在他身上,像是一根根锥入骨髓的冰刺。
“呵,呵,首,首领这么看、看我干嘛?”许奕扯扯僵硬的嘴角,笑容勉强,说话都在结巴。
“呵!”达奚君收回视线,大步往前走,声音带着刺骨的寒冰,“许奕,你在瞧不起她。”
许奕收敛心神,道:“怎么会?那可是首领放在心尖上的人,是悠小姐啊。”
“你叫她悠小姐,可是你一直以来都是叫她夜教官。”
“这不是现在人多口杂,我要是叫她夜教官,周围的人会起疑的,你也知道军部档案上夜教官的信息,死而复生这回事会引起人们的怀疑的吧,不能暴露了她。”
许奕觉得自己已经很委婉了,死而复生这回事根本就不存在,只有达奚君这个魔怔的人才会傻傻地自我欺骗,最后竟然还真的信了,还找了个替身!
许奕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达奚君捕捉到了。
他推开接待室的门,留下一句话:“许奕,你们不是不信吗?最好记住你们现在的想法。”
许奕拧眉。
希望库里里医生能够治好达奚君。
假的终归是假的,虚幻总会破灭。
卧室里,叶子衿支着下巴,思索道:“九哥已经开始怀疑我的出现了。”
十三:“破绽太明显了。”
“我也知道。”叶子衿摩挲着光滑的被面,嘟哝着,“可是我舍不得,两年都太长了,如果可以,我恨不得付出更多的代价换来更早回到九哥身边,你看,光是两年九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不是没看出来许奕他们对她的排斥,可是又碍于什么而不得不表面装作认可她是“夜沉吟”的身份。
而那个他们所忌惮的,便是达奚君。
不是达奚君的权势手段,而是身为挚友忠臣,对达奚君心理的维护。
她出现了几天,达奚君便窝在这个房间有几天,除了第一天去达奚维京那报道,之后便再没挪过步子。
这不仅仅是因为计划,叶子衿看得出来,达奚君本人的不愿意占了大多数。
叶子衿叹气:“我太让九哥没有安全感了……”
叶子衿指尖点点被面,却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
接待室。
库里里一身休闲装,波浪卷的头发随意披散,妆容素淡,看起来很是放松。
她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达奚君双手环胸,一脸默然看向库里里。
库里里轻启烈焰红唇,笑眯眯的:“少主,我们又见面了。”
达奚君眸子无波,声线偏冷:“嗯。”
对话一如既往,每个月都如此,没什么新意,没什么改变,连达奚君都态度都是一成不变。
库里里轻笑,声音带着让人放松的轻缓:“少主这个月做了什么呢?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呢?”
达奚君默了默,面无表情点头:“嗯。”
出乎意料的,这次的答案变了,不再是长久的沉默了。
库里里细看达奚君,发现他嘴角的弧度微弯。
微弯?
是在笑?
库里里讶异挑眉。
想起这个月一直被亚伦催促着提前来,库里里眼底有些许疑惑。
达奚君捡了一个女仆当宝贝似的供着这件事被达奚维京封锁得很好,加上达奚君本人也不愿意别人发现叶子衿,所以关于叶子衿的消息外界并未传开,库里里是不知道短短几天达奚君都情况的。
而且为了让达奚君能够向她倾吐,培养二人直接的信任感,方便更好地对症下药,她也素来不会问旁人达奚君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而是等着达奚君主动说。
这几年的成效也还算不错,通过两年的坚持,终于稍稍缓解了一点达奚君的症状。
故而她并不知道达奚君捞了个人还天天寸步不离的。
库里里声线更缓了,像是小提琴慢慢地拉动:“那……少主愿意和我分享一下是什么让你这么高兴吗?”
达奚君愣了愣,抿唇,拧眉,不言语。
茶几上的小铜炉火焰微蓝,跳动的火舌在达奚君眼底闪烁,二人的面庞都染上了些许火光。
乳白色的陶泥壶壶口白色蒸汽摇摇而上,咕噜的沸腾声轻微。
库里里也不急,慢条斯理拿过陶泥壶,以热水浇灌紫砂壶全身,热气蒸腾,流水缓缓滑过紫砂壶身,水声轻缓。
达奚君的眉眼微微缓和了几分。
如此重复了三道,库里里开始冲茶。
青绿色的茶叶在热水碰撞的瞬间舒展开,甘涩的茶香慢慢流泻开来。
库里里为达奚君倒了一杯茶:“少主,尝尝?”
达奚君端起紫砂杯,小小抿了一口。
先入口的是苦涩,随后微甘席卷,回味无穷。
达奚君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一字一句道:“我几天前,从我的小苑里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