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陆川越那个怂蛋,都怪他,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丢脸!”
岳子龙对外门食堂事件依旧耿耿于怀,在加深了对尹秋风的恨意之外,连带也恨上了陆川越。
“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这些新人就是不懂规矩。”赵洋很狗腿地凑上来问了一句,顺便还瞅向了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阴沉男。从他跟着岳子龙混开始,这个阴沉男就一直跟在他们身边。虽然他们一直是一起行动,但赵洋从来没见他有什么作为。不管是收小弟、向新人示威、还是打架,这个人一直像幽灵一样默默无闻地跟在他们身后。
赵洋也问过岳子龙这个阴沉男是怎么回事,但岳子龙也说不清楚,只说糊里糊涂就收了这么个小弟。问阴沉男,对方也只说了一句话:“他说要罩我。”
久而久之,岳子龙和赵洋也习惯了,任凭他跟在身后。但此刻赵洋又突然起了好奇心,想打探一下此人的底细,于是就特意捅了他一下说:“那个谁,你总不说话我都忘了你名字叫啥了。你也说说,怎么整那个新人?”
阴沉男看了赵洋一眼说:“路恒,我叫。”
路恒。
岳子龙也在心底念了一边这个名字,显然他也跟赵洋一样忘了他的名字。不过路恒看起来并不在意,反倒是认真思考起赵洋的问题来:“其实我们不需要整治陆川越。他已经因为尹秋风而被外门弟子孤立了,毕竟谁都不想得罪一个有发展前途的内门弟子。”
“可我看他过得挺自在的啊!”赵洋摇头道,“再说,孤立他是别人干的,要惩治他是我们的事,不能混为一谈。”
岳子龙也同意赵洋的看法:“新人不听话,给前辈们找不爽,这种情况,就该打。”
路恒摇了摇头说:“那个人,是打不服的。”
“你怎么知道他打不服?”
路恒两只漆黑的瞳仁幽幽地望着两人,缓缓吐出了三个字:“看到的。”
岳子龙与赵洋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禁毛骨悚然。刚刚路恒的那一眼,像是把他们全身剥光看了个透,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但在那一刻两人都相信,路恒,他的确看到了什么。
“那你说怎么办?”
路恒抬起头,遥望着云层深处的青云山山顶,发了一会儿呆。不久后,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小声念叨着:“世间百态,因果循环。想要求果,你便要种下因。你们想直接惩治陆川越,能力不足,最后只能自食苦果。陆川越不是寻常人,你们自然也不能用寻常手段对付他,否则就只能成为他人的踏脚石,就像你们当初对付尹秋风一样。”
“到底要怎么办?”
路恒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开口道:“我要两件外袍。陆川越的外门弟子外袍,和林子轩的内门弟子外袍。”
“这倒是好弄,他们的衣服都会送到洗衣房去洗,到时候偷过来就行。”赵洋不解地说,“可是你要外袍做什么?而且这和林子轩有什么关系?”
路恒从袖中掏出一张焦黄的符箓,上面的咒印已经模糊不清,显然是已经废了。岳子龙和赵洋刚想问为什么要拿出一张废了的符箓,路恒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们大惊失色:“知道你们被人利用了一次吗?”
路恒用指尖将符箓上的图案重新描绘了一遍,向另外两人解释道:“此符名为监听符,有子母两种,持有母符的人可以听到附有子符的人身周一米内的对话。岳子龙身上的这张,就是子符。”
岳子龙大怒:“是谁敢监听我?!”
路恒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说:“那天告诉你尹秋风旧仇的修士,他想利用你试探陆川越。”
岳子龙破口大骂,而赵洋则紧张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道:“那我呢?我有没有被下什么奇怪的咒?”
路恒摇了摇头。“没了。”
“我就说那个修士一脸奸笑,不像什么好人!他平白无故告诉我们尹秋风跟陆川越的事情,这里面肯定有阴谋!”岳子龙拍案而起,“下次再让我遇见他,我一定要揭发他的丑恶嘴脸!”
路恒不予置评,而是继续接着之前的话题说了下去:“那个修士叫洛子平,原先是林子轩的仆从,在发现自己有修仙的资质时想脱离林家,但林子轩的父亲不肯,于是洛子平便杀了除林子轩之外的所有林家人。”
“这……是个狠人啊?”赵洋听得目瞪口呆。
路恒摇头:“正相反,他不狠。否则林子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洛子平留了林子轩一命,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尹秋风和陆川越的情况与他们不同,但这两对主仆已经建立起了因果。两件衣袍,是一个导火索,它们能让这两对主仆之间的误会与仇恨更深。你们要惩治陆川越,就让尹秋风去对付他;你们要报复洛子平,就让林子轩去恨他。”
路恒的眼中倒映出无尽的天空,但仔细一看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将计划仔仔细细地告诉了岳子龙和赵洋,包括贿赂洗衣房的伙计,让他暗示陆川越偷衣服的事是尹秋风的跟班干的;包括特意把林子轩的内门弟子外袍偷出来撕得破破烂烂,再随手扔在内门弟子宿舍外的地上;包括在看门的楚长老所在的石屋前欺负外门弟子,并透露出陆川越和他们是一伙人……
在岳子龙和赵洋实施计划的过程中,路恒依旧像幽灵一样跟在他们后面,不动口也不动手,像是外人一样冷眼旁观着事态发展。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路恒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了,唯独有一件事,出乎了路恒的意料。
陆川越活着走出了楚长老的石屋。
路恒不是没看出陆川越身上的鬼气,他甚至知道与陆川越定下鬼契的鬼是陆家的前任家主陆传风。正因为看出了这一点,路恒才会用到楚长老这一步棋,并且在他的设想中,就算是有陆传风在,陆川越也打不过楚秋辞,甚至楚秋辞还会因为陆传风的存在对陆川越下死手。
路恒那******不变的阴沉脸,第一次有了光彩。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着了魔一样地在内心演算着。多少年了?他的演算已经多少年没出过差错了?这一次自己到底是哪里算错了?是楚秋辞对陆传风无法割舍的爱慕?还是顾清河出乎意料的强势?
最后路恒找到了。那是一个变数,是一个连他都无法摸清的变数。
这个变数就是陆川越。
路恒以为自己很了解陆川越。一个曾经仗势欺人的纨绔胖子,一个众叛亲离心怀恨意的少年,一个为了报仇而下决心改变自己的外门弟子,一个学会了隐忍和坚持的修士。
但是路恒发现自己好像错了。因为不管是外袍被偷还是被众人孤立,路恒在陆川越的眼中都没有看到强烈的愤怒与仇恨。在一开始被楚秋辞关入黑屋“惩罚”时,陆川越也没有立刻爆发,而是不断地解释并请求原谅,直到楚秋辞下了狠手。
和林子轩不同,陆川越的心中并没有多大仇恨,更多的还是委屈和不甘。路恒有些不解,陆川越的心性有那么好吗?还是说陆家的灭亡真的对他有那么大的影响,将他从里到外都换了个模样?
如果陆川越还是个心怀怨恨的小人,路恒相信顾清河根本不会那么固执地替陆川越挡刀,楚秋辞内心柔软的那段记忆也不会被陆传风所触动。正因为陆川越他是个好人,所以顾清河到了,楚秋辞放手了,陆川越也就活下来了。
“怎么会呢?人的秉性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啊,难道我真的看漏了什么?还是说……他被夺舍了?”
路恒的眼睛越来越亮,自言自语的语气也越来越兴奋。
“陆川越,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