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偏殿煎药的侍女听到声音走进来,脚步声响起,沈可问道,“殿下,可要?”说着,他手成掌往颈间一抹,傅余修却冷冷地瞥他一眼,随着侍女踏进门,殿中三人向她看去。
侍女却直直地走到他们面前,抱拳道,“殿下,银岑幸不辱命。”
“嗯”。傅余修向她微微点头,又转向盛皇,“父皇,要委屈你一下了。”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小巧的药瓶,解释道,“这是假死药,还请父皇服下,药效发作大概要半个时辰。”
盛皇接过去,轻皱眉咽下那枚散发着幽幽苦味的药丸,傅余修向银岑吩咐道,“照顾好皇上。”
“是,殿下放心。”银岑道,“今日二王爷让属下煎的药里本有乌头,属下已将其清出,二王爷侍药时的药会是无毒的。”
“嗯,你做事,孤放心。”傅余修又拿出一个小药瓶放在银岑的手心,“这是解药,明日卯时给皇上服下。”
“是。”
“父皇,儿臣今夜还有安排,请父皇千万保重,银岑她……会护父皇周全的。”傅余修跪下,五体投地认认真真行了一个大礼。明日之事,他虽有胜算,可却还是凶险至极。
“修儿,你行事也要小心。还有,景安,他估计是朕最后一个孩子了,也是你的皇弟……他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的,你也要护他几分。”盛皇面色复杂地看向他的嫡子。对于景安的到来,他是既惊喜又忧愁的,景安的母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宝林,且是良妃的人。
他并不想去动良妃的人,也未仔细看过那宝林,只一次在良妃那里用晚膳时,兴致来了,喝了些酒,回甘露殿的路上遇到那位宝林,月光皎皎下,那位宝林一身月牙白锦衣,身姿清瘦窈窕,待她抬起头时看过去竟有几分像少女时的阿羽。
嗯,像他的阿羽啊。
“父皇放心,小皇弟,儿臣会照顾好。”傅余修难得的面上露出一抹笑来,随即他转身走向那密道入口。
几声木架与地面的摩擦声之后,那玄铁的大门再次毫无声息的合上。严丝合缝,从甘露殿里看上去与周围的墙面并无不同。
一路上无话。沈可呼吸着密道内潮湿的空气,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直到走完长长的甬道,傅余修才淡淡说道,“走吧,去迎一迎老二老四的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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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凉,宛若流动的墨汁,白日里喧闹的盛京安静下来,偶尔才有一声猫叫,在平静的夜幕中撕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几道人影从府邸巍峨的四王府出来,自梁上悄无声息的划过,从头到脚包裹在夜行服中,与黑夜融为一体。
几人皆身轻如燕,其中还有两道曼妙清丽的身影。不多时,便已滑到城中有名的河洛客栈附近,为首一人轻轻摆手,随即几人毫无声音的落在周遭的一条巷子中。河洛客栈的后门一个接应的同伴向为首者抱拳,几人正待进入那客栈的门。
周围却传来无数声小而清晰的唰唰声,几人俱是面色大变,再环顾四周,无数道黑影落在房顶、巷子中。他们竟被人包围了!
“楼主,这里我们顶着,您快去将夫人救出来。”末一的声音同平常无二,镇定的让人心安。
“你们……小心。”来不及多想,白寻咬牙道,他倒退着去推那门随即闪身足下不沾地地向客栈内奔去。
有风吹过,驱散遮掩月光的乌云,院子中顿时莹白莹白的明亮起来,白寻却突然怔住。
那客栈后院里植着一株高大的玉兰树。
玉兰花已是开了第二遭,繁茂的叶子中,一朵一朵点缀着洁白硕大的花朵。那树下一道消瘦却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倚着树。
听到背后的声音,她飞快的转头,看到是他,面上立刻扬起一抹温暖明亮的笑,“白寻,你……”。
白寻向她奔过去,伸出手正要将她拥入怀中。身后疾风突盛,尧果果一句话未说出来脸色乍变,一把泛着冷光的利剑划破黑暗,直直地朝着白寻的左背刺来。
她从不知自己竟然可以这样敏捷,她的手只凭感觉搂住白寻的腰身,在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将他与自己换了位置,可是那把剑却丝毫没有停顿,猛烈地从她还未痊愈的伤口下方穿过,鲜血喷涌而出。
那杀手手中的剑却未只是一瞬间的停顿,随即更大的力道向前送,堪堪划破白寻胸前的衣襟。
白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两步,他面上全是不敢置信的惊恐,“果儿……”。
他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他看着深爱的女子嘴角溢出鲜血,身体一寸一寸软下去,她身后的杀手毫不犹豫地抽出利剑。血液四溅,白寻面上一热,他双手颤抖着向前一步,想要伸出手接住她倒下的身体,利剑却又向他砍来,逼得他后退一步,只得抽出佩剑来迎战。
白寻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直直地向地面倒去,稍一分神,敌人的剑便险些穿透他的手臂。
一道挺拔的身姿却突然落在尧果果旁边,小心地接住她。那张脸,他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他曾叫下属画了傅余修的画像,做成靶子,日日练习。无论是移动靶还是静止靶,他都能一箭封喉。是以那张脸早已印入他的脑海。
“你,放手!”他几乎是用出全力击退身前的杀手,朝傅余修吼道。他身形一晃,竟用了十分的内力,剑指向那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可是那人动也不动,黑曜石般的双眸紧紧盯住怀中的女人,右手从腰间骤起,一把短却锋利的匕首径直挡住他手中的剑。顿时,他手中的剑竟不能进半分。
身后破风声传来,竟然还有弓箭手,白寻收回剑去挡身后飞来的箭羽,下一秒,有更多的杀手向他围来。
口中一阵腥涩传来,过度紧张之下,他竟咬破了舌尖,可此刻却是一丝痛也感受不到。
刀光剑影中,他看着那人一把将尧果果抱起,背上的伤已被简单包扎,只是头却向他转来,眼中全是惊惧。他心神一震,防守顿时出了空子,一把剑险些划破他的喉咙。末一向他靠拢,逐一击杀身前的几个杀手。他身形微晃,低头看去,不知何时腹部竟中了一剑,末一伸手扶住他,伸手点住他几处大穴来止血,“楼主,江大人已带君华阁中的人前来援助,我们先撤!”
他却伸手推开末一,身形不稳的向前两步,险些跪倒在地上,他口中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液,声音已然嘶哑,他向着傅余修离开的方向喃喃,“果儿”。
腹部的血液流出太多,他面色已是苍白,末一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他手中宝剑支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去追,却眼前一黑,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