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撑着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说不出话,伯重也没急,抱着肩膀就这么看着我。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我终于能开口说话,但嗓音沙哑的简直就像被灌了沙子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那个人是谁?!”
伯重还是没说话,僵硬的脸上看不到表情,我的火气一下就顶了上来,用沙哑的嗓子喊道:“这就我们两个人,你他娘的就算开口说话也没人能听见!”
伯重依旧闭口不言,忽然,他蹲了下来,脸几乎贴上了我的脸,一个戏虐的声音透过人皮面具传出来,那是:“你仔细想想,这里,是在现实中吗?”
伯重的手忽然一抬,指向四周的荒山,“这里的山,是山吗?”
我顺着伯重的手指方向看去,忽然间,周围所有的景象都变了,荒山,石子地,全都不见,所有的一切竟瞬间都化作汪洋!
我大叫一声,忙向身下看去,竟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在水上飘着!这一惊,身体开始慢慢下沉,我害怕到了极点,四肢不断的挥动着,企图让自己探出水面,但很快,我的耳朵,鼻子,甚至眼睛都灌入了水,我大喊着救命,却见伯重竟是站在水面之上,脚下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他冷冷的看着,声音飘忽悠远,他在说:“你再看,我,真的是伯重吗?”
我大叫着,沉的越来越深,我看着水面之上冰冷诡异的眼神,几乎好似随之进入了幽冥世界……
“靳海!你醒醒!”
“小海子,卧槽小靳爷,靳爷!快醒!”
“靳海醒醒……”
“醒醒”
“……”
我猛地一惊,感觉胸腔霎时间归位,眼睛瞬间就睁开了。
“诶呀妈呀你这给我吓滴呀,你这都赶上诈尸了!嘎哈玩意儿!”绺子的一嘴东北味让我从惊惧中慢慢清醒过来,我呆愣愣的看着四周,伯重,绺子,陆景温,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将我围在中间。
我感觉自己脸上和前襟湿漉漉的,摸了一把,都是水。
“怎么回事?我,我不是去了荒山,然后掉海里了么?”我懵了,完全搞不清现状。
“你刚刚是在做梦”伯重递给我一条毛巾让我擦脸,“差点就他娘的醒不来了!”绺子也插口道。
伯重还是那个伯重,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伯重的这张脸,忽然感到无比害怕,本来要去接毛巾的手又瞬间缩了回来,伯重一愣,直接把毛巾扔进了我的怀里,“你不用用那种眼神看我,是我让你陷入梦境不错,但如果你不做这个梦,我们接下来什么都做不了。”
“梦?”我喃喃的重复着,伸出双手看自己的掌心,的确没有伤口,看来的确是梦境,但这个梦境也太真实了,连疼痛都是真实的!
我还是缓不过来,绺子抓起毛巾替我擦脸,“你也别怪老大,要不是他急中生智割了自己的手掌放血混在水里泼在你脸上,你可能就真醒不过来了!”
血?我提鼻子闻了闻,果然有一股腥味,再看伯重的手上,也果真缠着纱布,看来绺子说的是真的。
“我不明白……”我看着伯重,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
伯重看了我一眼,却转头对陆景温说:“让其他人离开吧”
陆景温点点头,吩咐所有人离开,转眼间,屋里就只剩我们四人。我这才看清,原来这里依旧是陆景温船上的那个会客厅,我仔细的想了想,对于自己是如何从我们的船上过来的,完全没有印象,看来是在我睡着的时候被人抬过来的。
我是躺在沙发上的,伯重见其他人都已离开,坐到了我的对面,说:“你现在脑中混乱是正常的,这个梦境不是普通的梦境,如果不是依着你的体质,我也没有把握,但是还好,你成功出来了。”
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对伯重俯首帖耳,只是冷冷的又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我想知道所有事的原委”
“可以”伯重转头看了陆景温一眼,后者却面露尴尬之色,低头不语,伯重重新看向我,说道:“我现在就可以说,但事情有点复杂,你现在确定能理的清思绪听?”
我点头,心说我脑子是有点乱,但又没傻,你麻溜说就是了,老子听得明白!
伯重点头,沉吟了半晌,说道:“事情要从饿鬼母说起,其实,那并不是真的饿鬼道中的鬼母,她原本是个人,一个女人……”
“人?!”我想起铁笼中的饿鬼母的样子,又想起她身边的那两个可怖的饿鬼,完全不敢相信。
“不错,这个女人已经活了将近八十年了,不,她不能说是活着,应该说她已经变成饿鬼母八十年了,大约在是在民国十九年,这个女人被当作货物卖给了陆景温……”
陆景温尴尬的坐在一边,明显的不自在起来,伯重继续道:“当时陆景温得到了一本古籍,其中记载有一种成仙得道的方法,就是找全阴命格,又同时出生在农历七月十五的女人,用来和饿鬼交配,再用女人产下的饿鬼制造饿鬼蛊。所谓饿鬼蛊,就是把女人产下的同一批饿鬼关在一个地方,使其相互蚕食,最后只能存留一个,但这只能算是完成饿鬼蛊的一半,因为蛊欲练成,需要九次的选拔过程,也就是说,鬼母要生产九次,再把这九次只余下的那一个饿鬼再次放到一起,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能称之为饿鬼蛊!”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陆景温,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抽动,几乎抑制不住要冲过去揍他这个王八蛋的冲动,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绺子站在我的身后,用力的压着我的肩膀,“靳爷,别冲动,不是乱来的时候,千万别冲动!”
陆景温低垂着头,完全不敢看任何人,我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姓陆的,天道轮回,你不怕报应么?!”
我完全明白了,梦境中那个四叔口中的“小英”,那个买小英的陆老财,这一切都明白了……
伯重却摆了摆手制止道:“你先听我说完,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我努力的压制着怒气,心中一片悲凉。
伯重缓了缓,继续道:“饿鬼蛊究竟要如何让人得道,我就不说了,这件事和我们没有想干,我只说和我们有想干的事。今天晚上子时,就是鬼母第九次产子的时候,一旦产子成功,南方鬼四星积尸气凝聚,界时各个方面的人都会知晓,昆仑,地府,还在存在于这个世间所有的妖魔鬼怪,异士能人,那时将会有无数生灵来抢夺,到时人间大乱,各界都会遭殃!”
我皱着眉脱口问道:“饿鬼蛊有这么厉害?”
伯重遥遥头:“不是,饿鬼蛊虽然厉害,但还未到人人抢夺的地步,但它机缘巧合激发了鬼四星的积尸气,这就严重了”
“我还不是很懂……”我想了想,不知这个积尸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总体来说,就是积尸气一旦凝聚成型,主天下大乱,届时三界紊乱,百鬼夜行,那时连我主婉妗都不能轻易压制住了,饿鬼蛊只是一个引子,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引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来抢夺,一半是因为这东西的确是逆天而行的产物,另一半也是因为好奇。”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伯重继续说道:“所以,我要赶在鬼母生产之前把她的生魂超度,她的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一魄被强行留在体内压制着,即使将她杀了都没用,只能超度,一旦成功超度,那鬼母就是一句普通尸体,她即使生产下了饿鬼,那些饿鬼身上没了母体身上的活人气,也就再不能练成饿鬼蛊了。”
绺子却在这时忽然插话,“欸,马爷还是有点糊涂,既然是这样,那直接超度了不就完了呗,干嘛非得让小海子小心肝受这茬罪?”
“想要超度她,必须知道她的名姓和家乡,陆景温……”伯重叫了老人妖一声,陆景温却面露赧然,叹了一声,吞吞吐吐道:“我只管从别人手上买了她来,并不知晓她到底是谁……”
伯重冷冷瞥他一眼,继续道:“所以需要一个人,通过我拿来的她的魂魄的一缕游丝来进入与她相关的梦境,去看看他到底家乡何处,姓甚明谁,如此,我才能将她超度。”
话说到这里,我算是终于明白了,虽然我不知道伯重是如何将孙小英的魂魄游丝引入到我的体内,但我此时却一点都不再怪他了,真的,我只是悲悯,悲悯一个十几岁花一样年纪的少女被活生生变成了生育饿鬼的工具,八十年了,她一定很害怕吧,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她一定很痛苦吧!没关系,我知道了你是谁,你马上就要解脱了……
我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狠吸了几下鼻子才忍住了,声音有点哽咽,“她叫孙小英,至于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