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多时候,你不想去惹麻烦,麻烦却会自动找上你。
苏澈此时便是这么想的。
尹莲童笑道:“怎么会,我与少将军素昧平生,这得罪二字从何说起啊?”
苏澈点点头,“既如此,那我还要去抽签,便告辞了。”
“苏澈,你听不懂考官说的话是不是?”
这说话的并非是尹莲童三人,而是恭维在他们身旁的几人中的一个,看穿着打扮也是有出身的,只不过此时姿态略带嚣张,显然是有人授意,而让他觉得傍了靠山。
苏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那人呼吸一紧,被这眼神所盯,竟不由地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后脸色登时有些涨红。
“我是不太懂考官说的话。”苏澈淡淡道:“刚才这位考官问我,那我是不是认为,这次武举的规则,我可以说了算?”
那考官眉头一皱,语气不悦,“你这话当真放肆!”
“你也当真废物!”苏澈脸色一冷。
众人一愣,包括尹莲童和乔芷薇在内,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敢这么直接呛声军方的考官!
那考官脸色转青,牙咬的咯嘣响,而一旁几个考官则是悄悄拉住了他的胳膊。
“军规就是铁律,在入伍时没人教过你吗?”苏澈看着他,道:“连自己的规矩都不能坚守,你是怎么选拔成为本次武举的考官的,是谁点笔同意你来当这个考官的?”
他环视一周,目光落在尹莲童三人的脸上,忽而轻轻一笑,“此事,苏某记下了。”
他转身便走,而这次,无人再开口拦他。
万花楼脸色阴沉一片,他握着手上的白玉折扇,半晌从牙里挤出一句,“好,很好,我倒要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但要说最丢脸的,自然还是那好似被训斥了一番的几个考官。
“此子欺人太甚!”
“张兄莫要放在心上,毕竟其父是苏将军……”
“那又如何,这面子,我一定要找回来!”
“待会儿他不是去抽签么。”
那张姓军官眼神一亮。
……
而在看台上,早有人将方才发生之事禀报过来。
“尹家的小子,竟然敢挑拨我大梁军方!”晁究脸色一沉,看向一旁的魏旸胥,道:“魏将军,下官以为,可以剥夺此人武举资格。”
魏旸胥眉头一皱,“何以如此严厉,这让外人如何看待?”
申时通暗暗摇头,也不怪如今大梁军方派系丛生,糜烂至此,就连统领京城守将的上将军都只是如此拙见,看来这军方的确是需要整改一番的。
无有战事,军中必出庸才。
“牛将军,你如何看?”申时通却是问了句。
牛敬忠眼神闪了闪,于职责上,乔芷薇此番虽是取巧,但此前并无规定不可,而她既然敢如此做,要说无人给她出主意那肯定不可能。
再加上他得到的风声,桃花剑阁此次与朝廷还会有颇多合作,朝廷既有意江湖,他自然不能来当这个拦路石。
而尹家、万贵妃、兵部尚书三方同样要如此考虑。
“苏澈也对考官出言不敬。”他犹豫道:“此事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意气之争,谈不上军规,就这么放过吧。”
申时通抚须笑了笑。
晁究还是有些不忿的,但他看了眼申时通的脸色,也就不说什么了。
“苏澈此子,还真有苏定远当年那般的轻狂啊。”魏旸胥一副长辈看后辈的语气。
申时通闻言后,却是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
对方存心要与苏定远争,放在军中自然是全凭手段,可这语气不惮,明显是存着占便宜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觉得,对方或许要倒霉,而且不会远了。
……
苏澈看着自己手中竹签上的编号,脸色沉着。
他已经觉出自己的抽签有问题了,一连八场,他的对手全是寒门出身,武功自然不济,而这些人上台一见是自己,便索性认输。
能赢自然是好事,可对他却并非如此。
苏澈抬眼朝四下看去,不少人在对他指指点点,暗里更是不知有多少编排。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徇私舞弊从来都不会缺少,那暗中算计自己之人想要的,就是让自己败掉名声,让人以为自己这位将军府的少将军,是靠关系一步步晋级的。
而那些被抽到的平民之子,就是人证--那么多参加的勋贵和世家宗族中人,为何他苏澈抽到的偏偏全是那么弱的对手,这不是人为,难道还是天意不成?
至于暗箱是如何操作的,苏澈不知道,但他知道是哪些人。
在擂台旁,那张姓军官和另外几个考官看着坐在那边木桩上的身影,不屑笑着。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跟咱们斗?”
“不过咱们是不是做的有些过火了,若是苏将军怪罪下来……”
“怕什么?”那张姓军官撇撇嘴,目光跟远处的万花楼几人有了片刻的交汇,“出主意的可不是咱们,就算到时候苏定远知道了,他也会找上那些大人物,还能在意咱们几个不成?”
“再说了,等这外场结束,咱们就回禁军了,依他苏定远的身份,还能去禁军找咱们几人的麻烦?而且,他是平北将军,权势虽大,可还管不到咱们禁军的头上。”
张姓几人混不在意。
……
“想不到万兄在这禁军之中还有人脉。”尹莲童说道。
万花楼摇了摇折扇,笑道:“在这个世道上,只要你有了权和钱,人脉就会爬到你的脚下。那几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可我一个眼神,他们还不是像狗一样帮我做事?”
宇文晟同抱着胳膊,也是一笑,“不错,根本不需咱们吩咐什么,他们啊,就知道怎么去咬骨头。”
“哈哈。”两人相视大笑。
尹莲童听着两人的话,却觉得浑身一寒。
他虽然出身世家,也算是见了不少大家族中的龌龊,可像身边这两人般,将害人算计说得如此轻易,且根本与他们毫无关系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不难想象他们此前还做过其他什么恶事,他们的年纪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而他们还有父辈。
这宦海之深,暗流汹涌,比之他所听闻的江湖,似乎还要凶险。
因为人在江湖,杀你的人明里暗里都会出现在你的眼前,可在官场,你连自己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