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推搡着进门,门立马从外面关上了。我知道他是怕我反悔,我走了两步,推开最里的一道门,看见床上长长地躺着一个人,想必就是敬亲王了。
我走了过去轻轻地坐到床边,按王将交代我的喊了他一声:“张景尘。”
他没有反应又背对着我,我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只好凑过整个身子在他耳边又唤了一声:“张景尘。”
他还是一动不动,我只好探手去试他的鼻息。其实我挺害怕的,手也抑制不住地抖,但是我更怕他死了,若是一个人死了,那便什么也没有了,若是他在我面前死了,我还是会很难过的。但是他的王妃死了,他更多的还是不想活着了,独活太痛苦了。
呼吸很稳,幸好还活着。我又在他耳边不停的唤:“张景尘,你醒醒。”
他终是动了动,却没有转过身来,他的声音沙哑且无力:“走吧。”
我没有走,既答应了人家要好好同张景尘说,又怎能反悔呢。
“你转过来看看我。”我试探着说道。
也不知道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听了我说的话,突然地坐起身来看着我。
他对着我,我清楚地看见了他的整张脸,我眼眸一沉,当下有些同情他。他同我前几日来见的仿似不是一个人,他的脸瘦得棱角分明,眼下青黑一片,嘴唇有些干裂起了皮,尤其是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总怕他撑不过下一秒。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嘴一张一合,然后突然把我拥入怀里:“椀儿,是你,你回来了。”
听到椀儿这个名字,我突然就明白了许尽洲和兄长为什么那般恨张景尘,许尽洲说过,椀儿姑娘是他很重要的人,张景尘又如此这般喜欢椀儿,联想他近来的种种,想必她就是他的正妻了。情敌见面,总是如仇敌一般的了。
我肩头濡湿了一片,就在他拥住我的片刻间,他无声的眼泪,打落在我的肩头,灼得我生疼。
“你没事吧?”我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背,他却将我抱得更紧了些。
“我唤作阿离,不是你说的椀儿。”我推了推他的肩膀,但是没推开,只好对他就这样解释。
他没答话,认定了我是椀儿似的。我又解释:“我知道我同椀儿姑娘长得像些,从前也有人把我认错了,就错认成了她,后来我夫君对他解释了,他才肯信了。”
他突然放开了我,然后捏住我的肩膀,捏得我生疼:“你怎么能不是她,世上哪有这般巧合之事,你怎可能同她一般无二。”
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王爷,你放开我。我今日应了王将军的要求才说定来这好生开导你一番,你若再对我无礼,我夫君定是要生气的。”
他才放开了我,又转身躺下了:“便不是她就走吧,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揉揉酸痛的肩膀,跪坐在他床边:“你且听我说,你的夫人不在了,我知道你比谁都伤心,我虽没经历过,却也懂得那种滋味,痛不欲生,再没了活下去的力量。”
自己说的话将自己也感动了,抹了两把眼泪,我又继续说道:“可我听说你夫人是遇害了的,你便要亲眼见他们这般看你夫人死去,看你因为夫人而一蹶不振,这样真落得他们快活,而你呢,想着黄泉路上再度重相逢,携手并进吗?
真是痴心妄想!”
他顿时就怒了,立刻下床把我抵在墙上,手中攥着一柄刀抵在我脖子上。其实我知道,他应是努力过,后来才发觉没有她的日子,熬不出头,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会随时带刀,他在犹豫,放任自己一个人不吃不喝不睡,就是在考虑。
“敢如此说话,你可知你身在何处!”
“你如此生气,不就是因为你也想到了。”
我闭上眼睛,他是王爷,杀了我易如反掌,他也不会因此惹上麻烦,我就是有些遗憾,许尽洲对我那般好,我却还没报答他呢。
许是我真的和他夫人一模一样,他不舍得杀了我,我睁开眼睛见他放下了刀,我便知道,他不是一贯狠厉,他把温柔都留给了椀儿姑娘,看着她的时候眼角都会带着笑吧。
我是真的对他遭遇的事十分同情,但我也真是见不得作为一个男子担不起大任,便是保护不好夫人,也要手刃仇人。
“人死了,便什么也没了!她不会知道你因为她一度消沉,也不会看到你对她如此痴情。你如此整日整夜地折磨自己,真心对得起她,对得起你自己吗?”
他转过身去一抖一抖,我知道他哭了,哭得像是这辈子从未这么难过过,我第一次见一个男的可以哭成这般模样,不是小女儿家到伤心处掉几滴泪,是哭出来让听的人也受感染,知道有些事,真的无法挽回了。他哭的是痛失所爱,哭的是不知所措,又哭的是过去与将来。
我知道他这便是真的想通了,我吓得手脚发软,待好一些了,我起身离开:“你好好想想吧,那时候便是再追随她去,也死而无憾了。”
我一跛一跛地走向门,却听到张景尘用他那越发沙哑的声音说道:“谢谢你。”
我转过身头点点头,便又转身走了。刚要打开门,我听见外面传来柔柔弱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