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我忙看她的身子有没有被打的痕迹,认罪这些事常是被屈打成招,我也是见识过的。
却见锦香一脸茫然地望向我,我又急忙问她:“你有没有事,倒是说句话呀!”
她才答:“锦香无事。只是小姐何出此言?”
不是屈打成招,那便是主动认罪了?我从前瞧着这丫头见着我了一副后悔的样子,大致是从前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如今才想要拼命弥补,那也是忠心耿耿了。
“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故意冷着脸问她,“王爷可是什么都告诉我了!”
她一下子跪到面前,因为太害怕了,她声音也颤抖起来:“王爷可是告诉小姐什么了?锦香不知道的事又如何认下?”
我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也抬头看我,眼神没有躲闪,也不曾藏着慌乱,眼里尽是真挚与委屈。
“王爷可是将认罪书都给我看了。”我随手向前一扔,一张纸就飘落在我脚边。她不可置信地急忙捡起来,大致扫了两眼,突然就将纸张撕碎了。
“我何时写过这样的认罪书,小姐你相信我,我没有半分要害你的心思啊!”她脸色惨白,想也是为自己无力辩解而恐慌。我又何曾不能理解她的感受,就在刚刚,张景尘便是这样把它扔到我面前,叫我百口莫辩。
“我如何相信你?”我已大概明白了这件事情,却想试试她的真心。
她思索了片刻,然后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根本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我本在外流浪,无依无靠,如今无论如何也想回到小姐身边伺候,就是想要保护小姐,小姐玲珑心定是早已分析透彻其中利弊,也愿小姐相信我的诚心。”
我自是知道的,她愿意忍受张景尘对她的不满,冒着时时刻刻都可能被张景尘杀了的危险,还要面对桃若对她的刁难,千方百计也要留在我身边,我自是明白的。桃若的这笔账,我迟早也要算清的。
我扶起她,拍拍她的肩头,“我信。”
我已明白张景尘所做为何,张景尘与我演这场戏无疑是在提醒我,那人偷走小清是要我们夫妻二人互生嫌隙,若是我与他争吵的消息传得快,最迟明日,小清便能平安回来。
破镜尚难重圆,若我与张景尘此时生了嫌隙,那这嫌隙只会越扯越大,再无法弥补。我心底苦笑,在外人看来我与他情意绵绵,其实我与他,早生了嫌隙。
果然翌日清晨,我方踏出门,就听见角落里几个丫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听闻昨天夜里王爷与王妃好一顿吵,打碎了好几个瓷瓶子呢!”
“哪里是王爷与王妃吵,明明只是王爷训斥王妃,我瞧见昨夜王妃回来时心神不宁,定是好一番伤心。”
“你说王妃平日里善良大方,贤淑端庄,对我们王爷更是千依百顺,王爷怎么就这般想不开,因为一房夫人就刁难王妃?”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王妃哪里是那般温顺的性子,倒是失忆之前泼辣的紧,王府上从前有众多夫人,都是叫王妃遣散的。”
剩下几个刚来王府上的丫头纷纷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锦香听见她们这般说我,忍不住要冲上前去,我笑着拦下了,“谁还没有个好奇心,不过是趁我不在讨论罢了,你下去再训斥她们就是了,这会……”我又看了看那边,“让她们说去吧。”
刚欲抬脚,便迎面来了个丫头,匆匆忙忙地跑到我脚边迅速行了个礼,然后道:“王妃,王爷派奴婢来请。”
锦香淡然地挥了挥手,“还烦请你去告诉王爷,王妃马上就到。”
待她刚走了不久,锦香立刻跳了起来,就差要抱住我了,一脸高兴地朝我道:“小姐,王爷莫不是回心转意了?”
我伸出手,她立刻伸了手扶住我,我轻轻笑着道:“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小清糯糯的声音喊着张景尘:“父亲,要吃,吃……”我早料到,若不是小清找到了,张景尘又怎么会突然要和我和和气气的了?
我整理了衣裳,然后收住了笑,冷着脸朝里屋走去。桌上摆着一盘糯米团子,张景尘手里拿着一个,偏拿的高,小清蹦着跳着要抢来张景尘手里那一个。
小清见实在拿不到也不抢了,坐在一旁自顾自地玩了起来,小清既不抢了张景尘也甚是无趣,便拿起糯米团子就往嘴里塞,谁料小清突然起了身,几下子爬到张景尘身上一伸手就从他嘴里把它抢了出来。
我见这场景竟是十分熟悉,记忆里张景尘也是这般错愕的表情,还有一个孩子趴在他身上,十分得意。
落了地,小清转了身见我站在门口,马上拿着糯米团子朝我跑来了,我蹲下去接住他。
“母亲,吃……”他说着便把一整块的团子塞到我嘴里,然后开心的拍了拍手。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见他这模样甚是可爱,“谢谢小清,在外面玩累了,随母亲回去可好?”
他点点头伸开手要我抱,我把他抱在怀里转身就走,“小清啊,等母亲回去给你做莲蓉糕可好。”
他拍拍手,趴在我的肩头道:“好。”
有这么一个孩子真叫人欢喜,叫人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他,自己哪怕受苦也要让他过好日子。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么一个孩子,整日里追在我屁股后面喊我母亲,心都化了。
“站住。”张景尘的声音冷冷地从我身后传来,几乎要冻住我的大半身子。
我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他,“你做什么这么凶,会吓着小清的。”
他是想和我和和气气的,可也要问我我愿不愿意,我知道他有苦衷,也是为我排忧解难,可他不言不语突然对我那么凶,既是这样做了,也要想到那样做的后果。
“锦香,带世子先回去。”他朝锦香使了一个眼色,锦香立刻接过了我身上的小清,“世子,我们先回去吧。”
我站着没有动等着他说话,我就这般盯着他,用幽深怨恨的眼神。
“怎么这般无礼,如今宠着你便叫你见着王爷也不行礼了吗?”他依旧冷着声道。
我立刻跪了下去,头伏在地上,“给王爷请安,妾身无礼,还请王爷责罚。”
他语气终是温和了下来:“你也知我只是与你做戏,你也莫要与我生气了。”
我把头抬起了,“王爷说的这是哪般话,王爷尊贵身子,妾身怎敢与王爷生气?”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扶起了我,“椀儿,是我不好,我没有提前告知你,叫你受委屈了。”他要抱住我,我适时退了半步,他扑了空。
他是王爷,能为我退让到这般已实属不易,我知道我该原谅他,我该时刻顺着他该把戏做足了,可我实在克服不了内心的那般伤心难过。
“王爷,妾身要回去照顾小清了。”我刚转了身,张景尘便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拉到他怀里。
他的下巴在我头顶摩挲,温声细语哄着我,“椀儿,我给你做莲子粥好不好?”
听到他这般讨好我,我无端觉得更生气了,伸手就推开了他,“张景尘,你是王爷便可以无所为了是不是?就可以不顾任何人的感受,为了你的儿子可以让任何人难过!”
张景尘也有些愠怒,不过还是忍着对我说:“我是怕你为难,我早想着你如此聪明,见到了锦香便会明白了一切。你呢,明知道我在做戏,都是假的,你为何就不肯退让半步?”
“退让?”我冷哼一声,“你在做戏,你对我做的事是假的,可我的难过是真的!你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在扎着我的心,痛的我不能呼吸,我痛啊,张景尘,我明知道是假的可我还是忍受不了的难过,你怎么就不能叫我难过一阵呢,为什么非要步步紧逼?”
我揪着胸口的衣服,扶着一旁的桌子蹲下了身,我瞧见张景尘怔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椀儿……”他声音低沉了下来,“我们在一起这些年,我向来自恃了解你,竟也是忘了,你也不是像个木偶人般被人安排好的聪明机灵,你也是有情感的姑娘。”
我很快恢复如往常样子,站起来冷着声对他恨恨道:“我该早知道你想要的,只是如我一般聪明的人,能帮你分忧供你欢乐。你的情感,怕是都用在你的那夫人身上了,若不是你在意她,又怎会让她有了你的孩子。”果然人一生气便会口不择言,说出的尽是伤害他的话。
他一把捏住我的肩头,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唐易椀,你在说什么?我喜欢你,对你好,放下身段讨好你,你把我当做什么了?”
“讨好”这个词我听得尤为刺耳,是说吃力却不讨好吗?我用力拨开他的手,“王爷,你大可不放下身段来讨好我,自是有人也会放下她的身段来讨好你的。”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想柔声哄我,我对他淡淡笑了笑打断他,“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因为失了记忆,被许多人骗,也不知哪个身份才是真的,连我是你的王妃竟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你也从未顾及我的心情,不曾亲口说过这样的话,叫我就这般不明不白在府里生活,整日里浑浑噩噩。”
他脸色发白,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里,“你竟是这般想的,椀儿……是我不好。”
我轻轻阖了阖眼,把我的眼泪逼回去,然后坚定地转身走了。从头至尾,伤心的只有我自己,等我日后,新账旧账一起算,定要他千百倍的奉还!
也不知怎样回的点晴居,锦香见我脸色十分不好,忙上来扶住我,“小姐是怎么了,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我见着小姐胸有成竹,怎么回来却是这样一副样子。”
我无力地抱住锦香,“在这样一个什么都对我十分陌生的世界,有你陪伴在我身边,真好。”
锦香十分欣慰地抚了抚我的背,“我自小就跟在小姐身边,与小姐一起长大,自是亲密无间的。”
“给我沐浴吧,收拾一番,我便将这事忘记了,可不能直接这样一副狼狈样子去见小清。”
“是。”
待收拾了一番,身子舒服得很,心情也舒畅不少。
小清在堂里一个人旁若无人地玩,也不知在玩些什么,就安安静静地坐着。
我喊了一声,他立刻转过头来甜甜一笑,“母亲来了。”他挥着他的小手,“母亲来,玩。”
“好。”我边答应着走过去,他手里拿着一个木刻小人,周围摆的都是用木头做的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桌子椅子,床具柜子许多玩意儿,还有一堆小人,准备的人看起来是极为用心的。
“这玩意儿哪来的?”我问一旁的锦香。
“送来的下人说今晨小清就在王爷寝室门口,还有这一盒子的小玩意儿,查验过无毒就送来了。”
“小清。”我叫过他,等他转过身来,我接着问道:“小清知道昨天都去了什么地方了吗?”
“睡觉,醒了父亲在。”
看来那人确是只想挑拨我与张景尘的关系,目的达到了便也把小清送回来了,只是江念月怎么可能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她既把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孩子都豁了出去,想必也是能保证孩子的安全,那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和她又有怎样的利益联系?我实在想不通。
小清倒和张景尘长得像,眉宇间都有他的气质,还有几分江念月的影子,也不知长大了之后会像张景尘多一点,还是会像江念月多一点。
“母亲,一起玩。”他拉拉我的手,递给我一个小人。
“这是父亲。”他拿起一个小人,“这是母亲。”他指指我手里的小人,“这是小清。”他又拿起一个人。
“我们在一个大房子里住。哈哈。”他扬起头朝我开心一笑,我摸摸他的头,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张景尘长达一个月都没来找我,我也不屑于去找他,他那日既承认了错误,理应给我道歉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