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邵蘅眸子里渐渐染上笑意,但到底还是没有真的笑出来,他去叫人弄了点吃的,不一会儿黎欧就喝上了香喷喷的鱼肉粥,庄邵蘅也顺便喝了两口,就下海游泳去了。
黎欧喝了一碗粥,觉得肚子里没那么空虚了,就趴在船头的栏杆上,往海面看,今晚虽然月光星光还算明亮,但海上还是近乎黑沉沉的,她有点儿担心,目光一直跟随着庄邵蘅的身影,生怕他出事。
庄邵蘅游了一会儿,就招呼她也下海,黎欧本身就有些害怕深海,何况还是在晚上,更胆怯了,就拒绝了这个提议,只是看着庄邵蘅在海面上畅游。
庄邵蘅大约游了半个小时,就上了船,黎欧把浴巾递给他,又倒了水,庄邵蘅披着浴巾,喝了半杯水润了润喉咙,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一手搁在桌面,瞥了一眼正在喝果汁的黎欧,“啧”了一声,说道:“少点儿喝,这个容易燥,上火,你小心又流鼻血了。”
黎欧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不满的表情:“哼哼,你以为这是谁害的?要不是你,我会撞到鼻子?幸好没有把鼻梁撞塌了,不然你得包赔。”
她半真半假地埋怨了一句,庄邵蘅也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就没搭理这话茬,另外起了个话题,问道:“昨晚你们不是家庭聚会了吗,怎么样,你那个亲戚当面提了给你介绍男朋友的事情没有?”
黎欧想起昨晚的事,尤其是表妹刘馨玫跟她私下透露的消息,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没忍住,就向庄邵蘅吐槽道:“说了我都来气,原来我那个三舅妈是想拿我做人情谋好处呢,我表哥想进她那个单位,这事不容易,但她要是能把我推销给她那个领导的儿子,我表哥的事情不就简单了?”
庄邵蘅闻言,眼睛眯了眯,淡淡道:“她倒是打的好算盘。”见黎欧一脸不快,眉宇间并没有掩饰恼色,就有些自嘲地说道:“你也用不着为这种人生气,再说了,这又算什么?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你舅妈罢了,一个外人,而我呢,我可是连所谓的至亲都在算计我的婚姻,这么一比较,你是不是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黎欧听了这话,顿时怔了一怔,忙坐端正了,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家里人也像我舅妈一样?这……不能吧?”
庄邵蘅很少跟黎欧谈及自己的家事,但此情此夜,他却忽然想跟一个可靠的人说说话,倾诉一下,而面前这个人一向口风紧,性子温厚纯良,不正是最好的对象么?
想到这里,庄邵蘅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面对自己信任的人,他通常说话做事都很直截了当,就面色冷然地说道:“你还只是被一个舅妈惦记拿你的婚事做人情,而我,却是被自己的亲妈惦记!你说,跟我相比,你是不是根本没必要为你舅妈的事情生气?”
“啊?你妈妈……不会吧?”黎欧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虽然她知道庄邵蘅和他的母亲之间有些问题,但也没想到会到了这个地步,身为母亲,为了某种目的而去算计儿子的婚事,这也太过分了点儿吧?
“不会?”庄邵蘅微抿的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在月光下,形成几道有些阴冷的线条,他从小就受到极好的教育,此刻就算是心情有些不平静,也依旧坐得身姿笔挺,只是眼中露出淡淡阴戾之色,仿佛纯净的天空中飘来的一片乌云。
但庄邵蘅表面上却像是死水一般平静,仿佛没有激起半点波澜,他手指轻敲桌面,说道:“我妈一心为了她的娘家,相比之下,就连我这个儿子在她心目中也要退一步,为了她的娘家考虑,她宁可牺牲我的婚姻,也要为她的那些娘家人谋取好处。”
黎欧有些瞠目结舌地听着庄邵蘅将自家的私密之事娓娓说来,她为自己所听到的事情而感到震惊,身为母亲,难道不是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吗,怎么能为了其他人,就牺牲自己亲生骨肉的终身幸福?
月光下,庄邵蘅的表情有些沉默,微微抿起来的嘴唇显出一道冷漠的弧线,黎欧见状,不好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心里也有着微微的黯然,为他感到难过。
庄邵蘅看到她这个样子,反而有些哑然失笑,同时心中又有些暖意,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做出一副自己并不在意的模样,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在可怜我?白痴,你以为我会为这种事情伤心难过?我只不过是有些心里不痛快罢了。”
黎欧明知他这是嘴硬,毕竟伤他心的是他的亲生母亲,不是外人,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难过呢?但黎欧没有点破,也没有追问庄邵蘅的母亲到底是怎么用他的婚事来为娘家谋划的,只是问道:“那你没吃亏吧?你可不是会受摆布的人。”
“当然。”庄邵蘅嗤笑一声,向来平静冷淡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现着高傲和不屑,冷笑道:“我的事情,别的一些小事也就算了,但婚姻大事,她休想插手,我娶妻的标准是不会变的,就凭她想塞给我的那种女人,也配肖想我未来妻子的位置?笑话!”
黎欧见他以这种口吻提起自己的母亲,就知道他们母子如今的关系只怕是不怎么样,不过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安抚着:“别生气了,反正你也没损失……”
庄邵蘅却忽然打断她的话,问道:“刚才我那么说我妈,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对?跟自己的亲生母亲都闹矛盾,提起她的时候,还这么不客气……你觉得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冷心肠,很无情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