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蓓蓓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几天小雨淅淅沥沥,衣服也没有洗,每日就撑个纸伞出去买点吃的,再逛逛买点日用品。偶尔倚在门口看着雨中行色匆匆的人们,冒雨到河边浣衣的姑娘大婶,河中悠然航行的独舟木船,恍然觉得自己就是这小桥流水城中一个丁香似的姑娘,什么手术,什么勾心斗角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就像庄周梦蝶,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
可是房中从那个世界带过来的医药箱提醒着苏蓓蓓两边都不是梦境。这样的生活是岁月静好还是浑浑噩噩苏蓓蓓也说不清,她很少有空闲的时间,即使是上学时的假期她也不出去玩而是学习,难道是老天好心让我在这个世界放个长假,放松下紧绷的神经?苏蓓蓓自嘲,不过闲了几日,心里也隐隐觉得光这样不行。大柱早出晚归,他的生意自己帮不上忙,自己也不便于抛头露面,苏蓓蓓想起自己赶抄在笔记本上的中药知识,遂无聊时拿出来看看,并反复背诵熟记。
河岸的绿柳繁花在烟雨中别有一份情趣,歌女谈着琵琶唱着小曲,冷渊坐在花船中却无心欣赏,淅淅沥沥的细雨只会让他心烦。自从让何风去盯着大柱和苏蓓蓓,两人就不见了踪影,明明是刚从赵府搬出,何风还送那个女人去城中买家什,隔天去就人去楼空了?就算小尼姑没出现,这两人也相当可疑。整个乌溪镇只要冷渊想基本没有打听不到的消息,而赵家就是这个基本之外。自从赵老爷病倒卧床后,家中仆人女眷皆被谴走,而剩下的柳妈是赵崇君的乳娘,而大柱也是打小就在赵家做事,两人极为忠心,赵家的事情是全封闭的。过去冷渊没把赵家放在心上,但是现在若做药材生意,不得不盯着赵府,虽然赵家只有一家仁济堂,但是冷渊打听到仁济堂的药材大多是赵家人自己从药农手中直接收购过来的,而且很多生意没经过药坊,直接批发给外地的商家。冷渊佩服赵崇君也主要是他的当家及做生意的出色表现,赵府家宅和药材生意都用最小的成本做到最大的利润,能将开源节流做到极致是不容易的事,如果赵崇君不这么做赵府家宅和店铺早就变成他的囊中之物了。
“退下吧,让掌柜的带你到女先生那边再去练习练习吧,不能在客人面前丢人。”歌女红了脸,她在摇翠楼里可是卖艺不卖身的,到了杏花楼来就被送到一个老女人那边练习琵琶,她10岁被卖到摇翠楼学艺,到了老女人那边还是被严厉训练,老女人凶悍异常,还经常打她的手。
“何风,让掌柜的叫女先生得训练得再严厉点。”冷渊吩咐角落里的何风,又语重心长地对歌女说道:“杏花楼跟摇翠楼不一样,不是会点音律谈点淫词艳曲就可以卖艺的,有没有经过正规训练就是青楼女子和大家闺秀的区别。”
歌女羞愧,行了万福,退到下仓去。何风见此,说道:“这已经是送去训练的艺女中水平最高的了,女先生觉得可以了才送过来给公子听听看的。”
“这些个女子在青楼中都是懒散惯了的,这种水平直接去卖身,还好意思叫人花大钱请来弹奏吗?”
“可是照这样下去,这些歌女不知何时才能练出。”
“所以要再严格一点,若实在不行,让这些歌女都去陪酒罢,等我开了青楼,再去卖身,反正在杏花楼中不能有这种低水平的奏乐。”
“知道了公子。”何风答应,心想这些个在青楼被客人追捧惯的女人哪能吃得了这种苦,不过谁让她们在青楼的业绩不够呢,不然也不会卖到这里来,而冷公子可不比青楼的老鸨好说话,想要卖艺不卖身不是那么容易啊。
说话间,花船已行到赵府附近,冷渊看着赵府的围墙,心想若是能买下赵府,自己定挖河贯通让船直接驶进赵府的湖中。
赵府湖边水榭之上,赵老爷和彩蝶正坐在石桌边喝酒,文竹在一旁服侍着。一名摇翠楼的歌姬正在唱着情歌小调:“三月江南烟雨中,形单影只相思浓,油纸伞下双人影,羡煞贵人在轿中??????”
“唱的什么悲调,真扫兴,”彩蝶不满地说,她本身不识音律,学也学不会,她就是靠着皮肉色相,撒娇奉承一路走过来的,正因如此她讨厌所有的歌姬,她认为那些歌姬跟她的付出根本没法比。
“还能听听,今日下雨,出去不便利,将就一下吧。”赵老爷觉得歌姬不错,虽不如彩蝶美貌,但是样子和声音一样清纯。
彩蝶看赵老爷色迷迷的眼神气得心里直叫:老色鬼,若是我做你老婆,非得给你戴上许多绿帽子。不过脸上还是满面春风,这个老头虽然很宠爱他,但是男人都是见异思迁,赵老头已经背着她对她的丫鬟文竹动手动脚的了,如果不是文竹未到接客的年龄,两人估计早搞到一起去了。彩蝶才不管赵老爷跟谁搞在一起,只是跟了自己的丫鬟乱搞就是太不给她面子了。既然老头这么朝三暮四,不如就应冷渊的要求撺掇老头卖了宅院,当不当得上太太也无所谓了。
“这个细雨蒙蒙的天气最适合在湖中游船了,可惜这么美丽的湖中只有一只不能避雨的小舟。”
“谁说只有小舟,家中有只游船在荷花塘那边,只是许久不用需要整修一番,等过几日我就找人来弄。”
“唉,等雨一停也没有意思了,这河岸边没啥景色好赏的,园中尽是种的蔬菜,连朵花都没有。”
“谁说没有花,不是有梨花吗,他们嫌桃树品种不好都卖了,唉。”赵老爷心痛园中以前棵棵粗壮的桃树,赵崇君这个混小子,“不过我马上要动工了,这园子迟早会恢复以往的辉煌。”
“迟早是多早,况且这得花不少银两吧?”彩蝶嘟着嘴假装生气。
说到银子又戳到赵老爷的痛处,等他接管了家才发现家中真的没多少银两了,以前他还以为是兄弟三人不把银子他用,这回他仔细核了帐,还债剩下的与家中剩余的家当差不多都对得上,兄弟三人确实没有私藏什么钱财。现在家中进项就一个药坊,就算药坊的盈利都是他的,也不够家用。当了家他才了解到长子的苦衷,不过为了脸面他也不吱声,彩蝶约他照样来往。现在被一个青楼女子讽刺穷酸,赵老爷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自己都是卖了珍藏的古玩字画才供着歌姬还有她的费用,却闹了这般不开心。本来还有意娶进门,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彩蝶若从良跟着他不比任何小康人家好得多啊。
看样子若是续弦,彩蝶不适合,做偏房自己也供不起,文竹丫头也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现在家中情况不允许砸大钱买花瓶了,差不多有点姿色就可以,这个歌姬也不错,老了玩不动听听曲子也能解闷。
赵老爷只顾想着自己的心思,彩蝶见不理会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老二赵锡君不知何时走进水榭,接过她的话说道:“当然得花不少银两。”
“啊是二少爷。”彩蝶起身行礼,赵锡君答了她的话,让她起码不那么尴尬了,所以她现在不讨厌他。
“姑娘有礼了,你可知这湖中的鱼虽不如锦鲤颜色鲜艳,吃起来味道却很好,今日我钓了两条,中午我下厨做来给姑娘尝一尝。”
“二公子亲自下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刚刚彩蝶见赵老爷突然变脸,本想考虑拂袖而去,又不想被说成是耍脾气,正好现在赵锡君邀请她,也就无需考虑要不要走的问题了。
赵老爷没说话,闭着眼睛跟着歌姬哼唱:“千金难换妾真心,峨眉紧蹙泪湿巾??????”
“其实是大哥的意思,那天晚上冒犯了姑娘大哥一直就想跟你赔罪的。”
“谈不上冒犯不冒犯的,我一个青楼女子能有幸见到赵家公子英容实属三生有幸。”彩蝶又恢复了甜甜的笑容,看着赵锡君的英俊面貌,彩蝶今日出师不利,也不想去理赵老爷了。
“这园中的菜都是二少爷种下的吗,其实小女子也向往田园生活,你挑水来我织布,只是造化弄人啊。”
“姑娘何必伤感,若姑娘有雅兴,我带姑娘去逛逛这花园中的田园风光。”
“那好,反正我已经听腻这首曲子,既如此,公子请吧。”彩蝶径直走向赵锡君,文竹要过来给她撑伞也被她止住了,两人就撑着一把伞走了。
“骚货,”两人走后赵老爷骂道,一把将文竹拉到自己身边,也不管大白天的便开始动手动脚。文竹虽年幼却也是在彩蝶身边看惯了的,而且这个赵老爷起码干净也不难看。
而赵崇君正在水榭后一假山旁看着赵老爷,若有所思。
赵锡君毕恭毕敬地带着彩蝶游览,连常见的蔬菜也仔细介绍着,他也是半真半假,这些蔬菜长得这么好主要是他的功劳,就算是跟个青楼女子介绍也颇有成就感,而三兄弟中也只有他适合来拉拢青楼女子,大哥对漂亮的女子有偏见,只要是在漂亮的女人面前都是板着个脸,而小弟还是让他一门心思读圣贤书吧。
彩蝶什么奇花异草,美丽园景没见过,今日听着蔬菜种植详解也觉得新奇,而且讲解者还是个正经的帅哥。赵锡君还带她每个宅子都参观一番,虽然屋中的名贵摆设物件都已变卖,但是从雕梁画柱里还是能感到古宅独有的底蕴,连彩蝶都被感动了。
“彩蝶姑娘,这个宅子从祖上已经传过好几代了,看这门上的木雕,是不是跟现在的不一样?”
彩蝶不懂什么建筑,只连连称是,不过她也看得出将一个古宅传下去要费不少心。心下又为这宅子要断送在赵老爷手里觉得可惜,就算自己不能劝说赵老头卖掉宅子,就老头那样子,宅子早晚会断送在他手里。又为赵锡君感到惋惜,这么一个大好青年摊上这么一个爹,难道是男人越老越糊涂?
此时赵老爷见彩蝶许久不回来,心里有点气,不过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文竹也有意要发展下去。赵老爷说累了要回房休息,要文竹打伞送他回去,文竹会意,起身撑着伞,赵老爷搂着她的腰向房间走去。
赵崇君见此便起身去找到赵锡君和彩蝶,让赵锡君到厨房准备菜肴,而他来带彩蝶继续参观。
“彩蝶姑娘,那天夜里多有得罪请多见谅。”赵崇君平淡的语调中听不出什么道歉。
“你也是为了你父亲担心,也是我考虑不周,冒犯了。”彩蝶对赵崇君有点心虚,毕竟是因为她的告状让他去入赘了。
“往事不必再提了,家事萧条,祖宅也许不能保住,以后也不知是谁家,不知是否能将原貌留住,有兴趣的人我都欢迎过来参观。”
赵崇君一脸诚恳,看不出因为要入赘而对她产生的丝毫仇恨。彩蝶更觉得对不住他,不该小题大做的,赵崇君入赘倒是好了他的老子。
“家中唯一还有古玩字画的地方是我父亲的书房,那些东西都是祖上留下来的,所以没舍得卖掉,姑娘跟我过去看一看吧。”
彩蝶点头,虽然赵老爷的卧室都睡过,却没参观过他放宝贝的房间。
二人进了一个小园子中,这里有赵家最好的一排房屋,就算处处节俭,赵崇君也常请人补漆修墙,维护得非常好。赵崇君领着她向最边上的一个房间走去,还没开房间的锁,附近就传来女人的呻吟声。
彩蝶脸色骤变,轻车熟路地向卧房跑去,而赵崇君本来就没打算开锁,只在原地待着。
彩蝶跑到卧房门口,也不开门,只听着声音,“老爷,老爷??????”确定了是文竹的声音,她便向园子外走去。
这个蠢货,彩蝶心里骂文竹,不仅让自己失了面子还浪费了处子身给这个穷老头。现在闯进去于事无补,她现在可不能像上次那般冒失了。文竹现在还是自己的丫头,等回去再好好教训她。
“彩蝶姑娘,让你看笑话了。”赵崇君假装追出来安慰她。
“让赵公子看笑话了,没想到赵老爷他看中的竟不是我,若早告诉我我无不依从,哪会有今日这尴尬。”彩蝶假装伤心。
“姑娘虽是青楼女子,却也是头牌,今日父亲做此事确实是侮辱,等有合适时机我会说他。”知子莫若父,赵崇君知道他父亲的德兴,女子有点姿色的都喜欢,尤其是喜欢小的,文竹虽样貌上和彩蝶没法比,但胜在年轻,一副有女初长成的模样。
“姑娘若是不想见到父亲和你那丫鬟,我可叫马车送你回去。”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是新马车,里面座椅很舒适。”
彩蝶也觉得留着没意思了,在路上再好好想想要不要向鸨妈打小报告吧。她点点头,用手帕轻拭没有的眼泪,跟着赵崇君离开。
赵老爷和文竹玩过一回,虽意犹未尽,但两人都顾忌着彩蝶,便不情愿地穿好衣服来到水榭阁楼,只见石桌上摆着清蒸鱼,红烧鱼,炸鱼,还有几盘蔬菜。赵锡君在一旁笑嘻嘻地请他们入席。
“老爷,我不喜欢吃鱼。”文竹看着几种鱼,皱着眉头说到。
赵老爷也不问彩蝶去了何处,其实他看到赵锡君的笑脸心下也明白了几分。今日他也没什么雅兴陪着小姑娘了,拿了些银子给她,让她出去随便吃点就回摇翠楼,便打发她带着歌姬离开了。
水榭中,赵崇君和赵锡君坐着惬意地喝酒吃鱼。
“归而甘食其土之有以尽吾齿。”(《捕蛇者说》)
“哈哈大哥,你把谁比做蛇呢,也不去慰问父亲,他说身体不适中饭也不吃就休息去了。”
“还不是因为二弟你的手艺不行弄得父亲没胃口。”
“说正经的吧,今日之事做得可正确?”
“不管正不正确也得这么做,已无其他办法,只能尽人事知天命了,我不希望这宅子断送在父亲手上。”
“是啊,若是没了这宅子,我只能去乡下捕鱼种菜了。”赵锡君自嘲。
“城中哪儿还找得到如此大的花园让二弟捕鱼种菜呢。”赵崇君开玩笑似的说:“不能让二弟无用武之地啊。”
“希望吧。”